青面人浑身充满了磅礴的内力,无法硬碰硬地直接对上,只能以巧劲巧力承接,否则必然是第一招的下场,被震开数仗开外,内伤呕血。
但,如此只能是一味防守,无法攻击,只能自保,无法伤敌。
徐因醒想起徐溪眠某几次使出的太乙剑法,心神凝聚,在青面人又一次提掌而来之时,剑光荡漾,划破青空,以剑身缓劲儿搭在青面人长臂之上。
两物碰撞,宝剑震动,不住发出嗡鸣之声,不绝于耳。
太乙剑讲究以气运剑,气在剑在,借力打力,与少林武功注重阳刚率正的风格截然不同,徐因醒不知太乙剑诀,一时半会儿难以领悟太乙剑奥秘,可凭少林内力硬碰又胜不了,只能将内力淬在剑上,一下一下地回忆徐溪眠上次的招式,用在青面人身上。
可空有剑招,没有意诀,这样的打法犹如螳臂当车,下一剑,徐因醒内力激越,未能收敛好,猛地再度与青面人的内力撞上,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剧痛非常,身体飞出数十仗,从粗硕的树干上摔下来。
徐因醒捂着胸口,一双冷眸直直望向青面人,唇边的血色浓到擦拭不净。
他胸膛剧烈起伏,不过须臾,再度飞身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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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徐溪眠也早就感知到徐因醒已经不在屋内,多半是随着那人追了出去,可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三人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闻颂一脚踹开一个往他身上扑的太乙门弟子,气喘吁吁朝徐溪眠道:“等你哥,你哥怎么还没好?他是不是打不赢啊!”
徐溪眠抵着郑绍的剑尖,奋力道:“那也比你强!”
“你们两个别吵了,”叶悬旋身落地,“现在怎么办,再不能动手,我怕我们坚持不住了。”
徐溪眠三人身上如今都是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无一不是因为有所保留而被这些死尸弄出来的,而厮打了这么久,他们的体力迅速消耗,早已是硬撑,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憋屈地不战而败。
徐溪眠挥开郑绍那一剑,忍不住朝徐因醒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不等了,”他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了口气,看着早已失控、只知道对他拔剑相向的郑绍,对闻颂和叶悬道,“杀吧。”
他话语轻轻落地,与此同时,一块巨石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不住了,师伯。
徐溪眠心中默道,他长剑直竖,目光沉痛而坚定地望着迎面攻来的郑绍。
两剑碰撞,声音激越,青光乍眼。
徐溪眠这回没再躲闪,锋利的寒刃破开皮肉,直直地戳进了郑绍的心脏,他的面容,永远定格在了那里。
一张狰狞的、扭曲的、根本不该是郑绍应有的神情——
长剑抽出,带起一点血色。
死人的血不会飞溅,它们只是无声地,从那个窟窿里流泻出来。暗沉、黏重、腥臭。
徐溪眠的指尖都在颤抖,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
他两眼发红,嘶吼着,再度刺穿了另一人的心脏。
一个人、两个人……无数的人。
徐溪眠数不清,他第多少次把剑送进这些或青涩或成熟的面孔。
如果说,初时得知他们都是死尸时,徐溪眠的心中是震惊与痛惜,那么此刻,一剑剑再杀他们一回时,他体会到了剖心一般的恨意与愤怒。
人命,在她眼中,在他母亲眼中,难不成真如草芥,可以随意玩弄?
徐溪眠最后一剑落下时,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下剑柄。
闻颂和叶悬也是一样。
有的人才刚死,他们的血甚至还有温度……
心震如麻。刀剑穿心,面对着的是一群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眼熟的武林同道,是无辜之人,是良善之人。这给他们一种是自己手刃同胞的错觉。
闻颂咽喉滚动了下,最先从情绪中强行抽离,先去查看叶悬的状态。
他的手覆在叶悬手背上时,叶悬轻轻摇摇头,“我没事,去看看教主吧。”
他身处武林人口中的魔教,确实也见过不少血腥的凶杀场面,甚至有不少,是他亲手造就的。因此,尽管是有些于心不忍,终究不会太过自责。
而徐溪眠……他本就是外硬内软,又在这太乙门曾和这些人朝夕相处过一段时光,尤其是郑绍……于他而言,实在是过于残忍了些。
闻颂刚把手搭上徐溪眠的肩,欲言又止,耳边风声一动,便听见声势不小的一番响动。
似乎有一大批人正往此处赶来。
几人来不及沉浸在情绪里,即刻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只见小院门口,以一个须发皆白、浑身素袍的僧人为首,各大门派的高手悉数到场,神色各异地瞧着他们。
徐溪眠皱眉,一种熟悉的、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玄烨双眸沉痛地行了一个佛礼,“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