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有把握?”
雷托甚至有点傲慢:“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们不敢轻易怪罪到别人的头上。即使是米洛舍维奇,他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指控政府军劫持人质,这是要闹笑话的。”
克罗地亚人点点头,舒了一口气。他的神情陷入迷茫和遗落,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几年的经历:“开始……开始的时候我无法和外面联络,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被关了一年多之后才大概心里有个数。他们会告诉我……告诉我外面的情况,说父亲母亲每况愈下,还说抓了妹妹,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我心里惶恐,总是不安,真是想……想自杀算了。如果不是因为几个一同受苦的老人家劝解,你现在也见不到我了。”
这是人之常情,雷托可以理解:“后来情况好了?”
“被转移到图兹拉之后好……好起来了,这里的管理相对宽松一些,士兵们如果得到一些小恩小惠,也愿意照顾我一点……”
“你该早点把消息递出来,这样我们能早点营救你。”
“我……我没想那么多……”
雷托知道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也不逼迫。后半段路上,他们几乎不说话,艾力克这只历经风雨的小动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里,他有时候好奇地看窗外的风景,有时候显得对什么都不敢兴趣,两只手臂一直抱在胸前,雷托和林奈都知道,他不是冷,只是害怕让人靠近。
回到驻军指挥部后,雷托让勤务兵先送克罗地亚人去就医。林奈跟着他回防空洞办公室,两人心有灵犀地保持沉默。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雷托才问——
“在想什么,就说出来吧。”
林奈斜乜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从敌营救出来的‘俘虏’按照正常国家安全程序,要进行审问和脱密处理,确保他没有被人洗脑或者藏有其他秘密。他是你的朋友的确没错,但现在不是讲友情的时候,如果你不想哪天被安上妨害国家安全的罪名,他必须接受国家安全局处理。”
雷托皱了皱眉:“你想说他可能已经是塞尔维亚人的间谍?”
“他在塞尔维亚军营呆了三年。”林奈指出事实。
“他才刚刚出狱,现在不是时机。你说的我明白,但现在把他立刻交给国家安全局,他经受不起漫长的审讯和脱密流程。”
“那如果以后相关单位问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人交出来,你最好想好说辞。”
雷托皱眉,用好奇地语调说:“林奈,你有朋友吗?”
林奈莫名其妙。
“如果是罗曼·马科茨维基,你最好的战友在敌营里呆了三年,你把他救出来的第一时间会把他交给国家安全局吗?”雷托反问。
林奈坚定地说:“罗曼自己会第一时间申请去。”
雷托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你不像个老兵,林奈,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像个新兵。”他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老兵吗?因为老兵见识过战争的残酷,见识过生离死别后,他们开始有人情味,有良心,有自己的判断力,然后他们就会开始质疑军令,质疑上级,甚至单独行动,按着自己的正义感来,而所有这些不受控制的行为和想法,都是国家机器最不喜欢的,最不需要的。我们只要听话的武器。”
林奈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诉纪律。”
“是,我明白,你没有错。”雷托走近他,抚摸他的脸颊:“只是你让我觉得,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是最先想到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安全。反而,你好像很难对身边的人产生感情,林奈,一个有感情的人不会在朋友刚出狱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国家安全纪律。”
“随便你怎么决定,我只是提个醒。”
“那为什么要提醒我呢?”
“什么意思?”
雷托的指腹摸到他的发鬓:“如果我被安上了罪名,最高兴的不应该是你吗?你关心我?”
林奈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低笑:“你太自作多情了。”
“无论如何,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上校指的是林奈补枪运输兵的事情:“我该怎么谢谢你?”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公分不到。林奈垂着眼看他的嘴唇:“给我办理一张合法的身份文件,然后让你的兵开车把我送出萨拉热窝,我就姑且领了你的好意吧。”
“这么着急?”雷托的声音低下去:“我们之间你死我活的宿命戏码呢?”
“只有你死,我可不想死。再说,谁身边有个变态都会着急的。”林奈挑起眼梢,这个表情只剩下性感。
两人近得的眼睫毛几乎要碰到对方,雷托的吐息林奈都能感觉到:“林奈,你要知道,你的样貌身段、你的个性、你的职业感,对很多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奈没有拒绝他暧昧的调情。雷托抬起他的下巴:“从今天你补枪的那一下,我就在想,你很美。”
然后他吻了下去。短暂而深切的一次吮吻。
林奈面无表情。雷托满意地看着他湿润的嘴唇,站起来:“文件要等两天,你今天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自顾自去休息室里洗澡。门一关,林奈才垂下眼睫,用手摸了摸刚刚被亲吻过的地方。
(1:铝热手雷:铝热反应武器,其原理是铝热剂点燃后,得到氧化铝和单质铁并放出大量的热,温度最高可达3000°C,能使钢铁快速熔化。所以铝热手雷是现代战争中破坏敌方车辆、飞机、炮台和大型工事的重要武器。
2:辅祭:东正教神职人员中的一种,只由男性担当,被允许结婚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