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毯是随手拿的,盖上才发现这还是周虞之前送的。
有一回,他代言家纺产品。恰逢圣诞季,厂商送了几款雪花主题的床上用品。正巧赶上唐楼搬到这里住,周虞顺手就把一堆产品都扔给了唐楼。
送东西这点上,周虞和唐浚的思维,意料之中的相似。只管把自己多余的东西送出去,也不管唐楼需不需要,更不会记得自己送过什么。
毛毯的话,唐楼倒是一直在用,也没换过。每次一拿出来,他就会想起周虞当时说:“这毯子摸着很舒服,送给你了。”
诸如此类,细枝末节,周虞从来都不记得。
唐楼给卧室熄了灯,退出来,却舍不得关房门,就倚靠着门框,环抱着胸,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周虞。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脚从被子下伸出来,居然还勾着拖鞋。唐楼懊恼地又挪步进去,将他的拖鞋都脱了下来,手伸向白皙的脚踝。
周虞穿得很少,但可能是被酒精暖透了身体,脚踝都是暖暖的。唐楼感到自己的指尖仍旧带着屋外风雪的寒意,下意识地抽回手。
他哈一口气,暖了暖手心,又在自己的脸上试一下温度,这才放心地抓起周虞的脚踝,把腿也塞进被窝。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他的鼻头酸了一下,心想,这算什么?自己做什么,都像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盖个被子而已,至于吗?
这时,他想起一件事。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了周虞的脚踝。没有穿袜子,白皙的,骨节线条优美的脚踝,上面刺着:TANG。
小小的,工整的几个字母。
他的手顿了顿,又翻身去看他另一只脚踝,看上面有没有纹身。
雪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意料之中,又是计划之外。
唐楼再一次走出卧室,面沉如水,终于关上了门。
在期待什么?
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睡意全无,躲进冲淋房打开花洒,在细密柔软的流水声中,忍不住低吼,拳头捶向冰凉的磨砂瓷砖面:“为什么忍不住,要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耐不住寂寞?
他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也习惯了将自己的情绪埋在一丝不苟,甚至有些无趣的工作生活中。他能带领国际团队在非洲进行两年的联合考古,却没法忍受和周虞共处一室的按耐不住。
只要见到他,心就忍不住会揪起,声音会发颤,连大脑都没有平日里转得快。
T-A-N-G。
他在期待什么?一个刺青而已,可能只是不想去洗掉。毕竟周虞那么怕疼。
难得一回,他对周虞说:“把我名字刻在身上,就不会忘记了。”唐楼自然是不相信周虞会屈尊降贵,干出那么冲动的事。
偏偏周虞倔脾气上来了,连夜拉着他出门,找了个口风紧的纹身师,指着自己的脚踝说:“刻上他的名字”。
一边是TANG,一边是lOU。
“以后,别人走路带风,哥哥走路带你。”周虞受不了疼,紧紧地抓着唐楼的手,十指相扣,短短的指甲被按得发白。
额头的冷汗凝成厚厚的一层,他还死死咬着牙,闷声不吭。
“别逞强了,被唐总发现,还是得洗掉。”唐楼蹲在他的身边,看着刺青师傅拿着机器在周虞白皙的脚踝上一笔一画地刺着,自己也是冒了一头的冷汗。
第一针下去的时候,唐楼就后悔了。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疼吗?”他问的时候,忍不住吞了好几下口水。
“不疼!”周虞紧紧地闭着眼睛,龇牙咧嘴地回答。
“要不,礼尚往来,我也刺上你的名字?”他回答。
周虞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真的疼,你别弄了。”
这么疼?!
“师傅不用再弄了,就这么多吧!”唐楼见TANG字已经刺完了,赶紧喊停,“那么多就够了。他怕疼。”
周虞压着痛,咬牙说:“还差一边呢。”
“这不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我说够了,就够了。”唐楼松开被周虞握住的手,脸上有些晕红,他没想到会这么疼。
明明是双胞胎,却没人记得要给他送个礼物,说声生日快乐。周虞体贴地给他祝福,问他要什么礼物。他怎么那么孩子气,说什么要是把名字刻在身上,就不会忘记了。
唐楼低头,压着喉咙里艰涩的难过,生怕一发出声音,就会哭出来。
周虞一把抓回他的手,埋怨道:“那就刺个TANG吧。别闹,手给我。疼呢!”
唐楼乖乖地被他握了一晚上的手,捏得很疼,第二天连水杯都端不了。
后来一想到,他名字的一部分就在周虞的身上,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直到,他想起,周虞身边姓唐的人并不只有自己。
还有一个唐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