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初心初心
大凉皇帝重回朝政,这也让大凉的百姓安下了心。汉土百废待兴,这阴沉沉的天空总算是看到了一丝曙光。梁玄靓到底还是有帝王之姿,回来后也不及休息,第二天就召集群臣,商讨这一年多来搁浅的事情。总算是度过了冬季,粮食的收成也好了起来,想今年年末,百姓不会挨饿。
看不见,梁玄靓就让梁既明跟着他,给他读折子。
傅云亭上书道:“今年天灾累民,西北的百姓生活艰难。臣恳请陛下,减免农民赋税。”
“是该减免赋税。”梁玄靓说,“可近年赋税不收,国库亏空,军用也不足,这当如何?”
“南方地界气候比北方好,而且经商之人多。臣以为可以增加对商号的税收。”
此时有人上前道:“傅侍郎所言不虚,可现在皆知天灾害人,商贾们把着钱财,怕是也不肯放。那些粮商,更是堆积粮食,等着朝廷收购,怎会乖乖上税呢?”
“商贾之人,依傍的是朝廷,而朝廷稳固,需要的是明君。陛下心系百姓,怎会容算贼徇私?”
梁玄靓闻言一笑,“傅云亭啊,你可真会说话,你这是逼着朕要去惹那些有钱人不痛快吗?”
“非是臣有意。”傅云亭躬身道,“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左将军还在西北边境与突厥僵持,只有西北百姓安,才能壮我军威啊!”
一提西北边境,梁玄靓就觉得头疼——现下大凉气势折损,与突厥作战并不是好时机。可白通一役开始,这战火就避免不了。为了大凉的江山社稷,不得不战。况且阿跌舍尔折辱他这么多年,他哪能咽下这口气?
真是烦人。
梁既明见父亲揉着眉心,知道他是心有顾忌。便道:“陛下,臣有一计。”
“嗯?”梁玄靓看向他,“太子说。”
“商贾注重的无非是利益,若是朝廷让他们得了好处,他们自然会心甘情愿上供。”梁既明说,“吐蕃与我大凉是姻亲关系,而吐蕃物品贫乏,向来靠与我大凉通商来补给可这事向来都是由朝廷亲自而行。若是我们讲此交易让给商贾们,帮他们把货物卖给吐蕃,朝廷只从中获取分红,不仅能充盈国库,还能让他们对朝廷更加亲近。”
太子语毕,众人皆是附和,傅云亭也觉太子的建议好,“陛下,臣附议。”
梁玄靓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由市舶使来负责此事。傅云亭,你也担待着点。”
“是。”
“诸位爱卿还有事吗?”
“臣有一事启奏。”一老臣上前,跪下行礼,道:“陛下回朝,众臣心中欢喜,但有一人,实在是让吾等惶恐。”
梁玄靓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是说燕宸吗?”
“燕宸乃是前朝余孽,又是突厥奸细,陛下因他折辱,大凉百姓也应他陷于苦难,当千刀万剐。陛下宅心仁厚,顾念旧情,饶他不死,又封他将军。可如此不祥不忠不义之人,不得留啊陛下!”
“若是朕非要留他呢?”
“请陛下三思啊!”
“恳请陛下三思!”
众臣皆呼,听得梁玄靓着实烦躁。他冷声道:“朕三思了这么多年,想来想去就是想让他留下来做将军。君无戏言,朕当着百姓的面说的话,难道还能反悔吗?”
“陛下,江山社稷容不得玩笑啊!”
“朕像是在开玩笑吗!”梁玄靓怒声斥道,“朕是大凉的皇帝,朕就有权力决定燕宸的生死存亡。你们一个个说他是不祥之人,可谁得了他,便是胜仗连连。你们几个,又能杀几个突厥兵?燕宸不祥,朕看你们才不祥!”
“这……”朝臣们被皇帝训的不知如何反应,心中惶恐,只能高呼陛下息怒。
傅云亭知陛下对燕宸的心意,便道:“燕宸是有过失,可这次白通一役他功不可没,陛下得他相救,这是大功劳,将功补过未尝不可。至于他的官位,臣想诸位应该也知道燕宸战神之名吧?方才太子也说,与人好处才能得利,与燕宸将军之位,不也是这样吗?”
听傅云亭这么说,众臣只能附和。
梁玄静心里拗得慌,挥手道:“都退下!”
“是。”
待众人走后,梁玄靓便带着梁既明走了。
“父亲,你为什么要留燕宸在身边?”从在朝堂之上,梁既明心中就一堆困惑——燕宸明明是前朝余孽,还是汉人的叛徒。对这样的人,就应该杀之而后快,百姓才能信服。可父亲不顾众人反对,硬是把燕宸留了下来。
父亲,你不恨燕宸吗?
梁玄靓听到儿子这样问,不禁笑了出来。“恨,怎么不恨?”
“那父亲你还留他。”
“明儿,你觉得燕宸是好人还是坏人?”
梁既明想了想,说:“叛国害人,是坏人。可他骁勇善战,还救了父亲、我和白通百姓,又是好人。”
“是啊,他又是坏人又是好人。”梁玄靓叹了口气,“在他看来,你父亲我也是如此。”
人之善恶,由人评价。可心中考量,却要自己看清。
“明儿不懂。”
“呵,你啊。”梁玄靓摸摸儿子的头,“等你遇到一个像燕宸这样的人就明白了。”
不过希望你永远也不要遇到,也不要像父亲一样。
“为什么……”梁既明还想问,却瞥见清湖边上站着一个人。“父亲,是燕宸。”
“燕君然!”
听到呼声,燕宸的身子滞了一下。他转过身,梁玄靓被梁既明扶着向他走来,最后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梁既明对他微微欠身,“燕将军。”
燕宸一怔,不知该作何回应——燕将军,这个称呼可真是新奇。他又成了梁玄靓的臣子。
结果竟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又转回了原点。
见燕宸皱眉不应声,梁既明便察觉出他的尴尬,于是对父亲行礼道:“儿子还有事请教白医丞,先退下了。”
“去吧。”
独言处,不笑西风,悲切顿首,见宫楼。年年岁岁清湖不变,可岁岁年年,人却变了。换做以前,站在这清湖边上,梁玄靓定是要讽刺他一番,亦或者说些情调子的话来逗他。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相对而立,却是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份沉默让梁玄靓莫名不安起来,他唤到:“燕宸?”
“……”
“燕君然!”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