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没车,就一辆杜卡迪摩托车停在地库里。出门的时候,他给秦淮拿了个头盔:“坐过摩托车吗?”
这话说的有点好笑了,但凡是重庆人,哪里有没坐过摩托车的?
秦淮也笑了,似乎看透了安良的慌张。他伸手接过头盔:“坐过,之前骑过。”
“嚯!看不出来?”安良立刻就被他勾起了不知从何而起的胜负欲:“骑得好么?”
秦淮正低着头解开头盔的锁扣:“还行。”
安良将车钥匙抛给他:“那你带我吧,反正我也不认识路,到时候隔着头盔听不见你给我指路。”
秦淮没有准备,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空中朝他飞过来的那串钥匙。他有些意外地去看安良,谁都能看出来安良对他的这辆摩托车有多么宝贝。上次陈奇偷偷骑了,还没到地库门口,硬是被穿着拖鞋追下楼的安良抓回来了。
安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钥匙扔给秦淮,大概是因为他觉得,秦淮骑摩托车的样子应该很好看。而他想看看。
秦淮跨坐上摩托车,转头对着安良说:“抱着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安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疏和迟疑,就好像秦淮从来没有被拥抱过,也从来没有向谁提出过这个要求似的。
安良也犹豫了片刻,他其实可以抓着后座的那两根扶杆,不一定非得抱着秦淮的腰。但是他琢磨着杜卡迪发动的时候威力实在是有点儿大,别回头秦淮骑出去三里地了才发现他被震得掉到地上去了。于是安良伸出手来,环住了秦淮的腰。
他搂上去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了,秦淮浑身突然一僵。但是这僵硬的瞬间稍纵即逝,秦淮半弯下腰,启动了油门。
他们之间的姿势过分亲密了,比夜店里的耳鬓厮磨,卧室中的十指相扣还要亲密。安良的掌心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秦淮腰上的体温。他想问问秦淮,为什么这么抗拒他的肢体接触却又要主动开口邀请?但是话到嘴边,淹没在了摩托车油门的轰鸣声中。
早知道就买辆自行车了!平时怎么没发现这破玩意儿这么吵!
秦淮骑摩托车和他开车一样很稳。其实许多骑摩托车的人,都存着点儿炫耀和爱出风头的意思。好好的马路不肯好好地骑,改装发动机获得更大的轰鸣声都是小事了。安良上次在巴南还看见一个骑着Ninja400的人,骑得好好的突然一脚加速,想把车头抬起来,跟古代人骑马似的。后来摔得那叫一个惨,安良从旁边路过听着都替他觉得疼。
但是秦淮不是,他有着他这个年纪难得的沉稳和耐心。安良忍不住开始分析起来,秦淮究竟来自于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种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镇定?
他还在后座那里胡乱揣测,秦淮已经把车停了下来:“到了。”
安良没反应过来,手还环绕在秦淮的腰上。秦淮自己摘了头盔,也不催他也不挣扎,就那么沉默的被安良搂在怀里。
还是安良自己发现了自己在走神,他脸立刻就红了,忙不迭地把手从人家腰上拿了下来:“对不起啊,我没注意。”
“没关系。”秦淮把头盔拿在手里,下了车往面前的纹身店里走:“就是这儿。”
这家纹身店比安良想象的大得多,上下两层楼,估计得有个三百多平米。整体都是黑白的,像是一尊现代艺术的雕塑一样矗立在街口。
“刺客?”安良抬着头,读那招牌上的字。
“嗯。”秦淮替他拉开了门:“我师父取的名字。”
安良第一次来纹身店这样的地方,他以往的生活和这样的地方没什么太多的联系。因此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店里一楼有几个正在打游戏的人,见秦淮进来了百忙之中都挥手跟他打招呼:“小淮来了?”
这名字实在是有点可爱,安良有点想笑。事实上他不仅笑了,他还没忍住笑破了一个音,那几个人就都来看他:“这是…你客人吗?”
秦淮拿了个店里的一次性纸杯,替安良接了一杯水,简短道:“不是,我一个朋友,送我过来顺便来看看。”
这几个人和秦淮的关系应该很亲密,立刻就有人笑道:“什么朋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安良看这走势越来越跑偏,干脆自己站起来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安良,跟秦淮刚认识的。没进过纹身店,有点好奇所以跟着他来看看,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淮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嘛!”立刻就有人说:“你先坐着,等会来客人了你在旁边看看,瞧个新鲜。”
秦淮戴上一双黑色的塑胶手套,问其中的一个人:“周哥呢?”
那人冲着楼上努了努嘴:“刚做完一个半胛,满花彩色的大活儿,估计马上就要下来。”
秦淮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我今天约的那个客人打电话来了吗?”
有人应声:“刚打了,确认了,四点半就到。你要不最后再看看他那个图,还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等会儿别怕,哥几个都在呢,你就放心地下针,毁了皮我们都能给你救回来。”
秦淮坐到安良身边,从茶几上摸了一个iPad在手里,打开一张图片低头看着。安良坐在他身边,半是被迫半是主动地将那张图片收入眼中。
那图案大概是个纹身的手稿,花纹极其复杂而繁复。安良看了半天,只看出来是个什么兽类。于是他微微侧过头去问秦淮:“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吗?”
他们俩的距离太近了,安良说话间的吐息就在秦淮的脸边。秦淮微微一动,低声道:“是贰负。”
“贰负?”
“山海经中的神,后代用它来做武官的象征。人面蛇身,跑得非常快。”秦淮说话的时候手指在iPad的屏幕上画着什么,他的手很好看,细而有力:“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给人纹身。”
最后一句话其实没有必要,但是秦淮说出口了,落在安良的耳朵里就像是他在跟自己示弱撒娇似的。安良立刻起了一点保护欲:“没关系,你肯定能做好,你别紧张。”
听到这句话,秦淮侧过头去,飞快地冲他笑了一下。
“小淮?”身后有人喊秦淮的名字。
安良和秦淮都回过头去看,一个男人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留着和秦淮一样的寸头,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看上去很高。
秦淮见他下来了,放下iPad站起身迎了上去:“师傅。”
原来这就是秦淮的师傅。安良注意到秦淮在面对他师傅的时候,和面对其他人都不太一样,非常放松而自在。肢体语言表明秦淮应该非常信任他师傅。
那个被他喊做周哥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紧不紧张?”
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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