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安良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刺激自己的母亲,也不想为了安抚她而有什么隐瞒。“他和秦淮在一起”这个事实本身就是不容反驳与质疑的,被他说出口的时候也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好像在陈述最平静不过的一件事。
安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她的手搭在自己挎包的锁扣上轻轻颤抖着,过了许久才低声道:“那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替妈给他带句话行不…就说,”安老太太抽了一下鼻子:“当年的事,是咱家对不起他,妈对不起他。”
“好。”安良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甚至露出了一点隐约的笑意:“妈,我答应你。”
这句话他是一定会告诉秦淮的。纵然这时隔多年的一句道歉更多的是被剧变所催生的内疚,对于秦淮被耽误了的这一生也于事无补,但是安良还是会将这一句道歉转告给秦淮。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秦淮得到他本该收到的那一句道歉。
安良下了车打开了后备箱,替安老太太拎出了她的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走吧妈,我送你去安检的门口。”
安老太太的这一句话,安良当天晚上就带给了秦淮。
彼时秦淮刚做好晚饭端到桌子上,都是安良喜欢吃的那些冒椒火辣的东西,红彤彤地摆了一桌子,看上去热闹极了。
秦淮给安良盛了半碗饭,眼睛里全是笑意:“先吃点饭垫一垫,这么久没吃辣的了,当心你的胃受不了…”
安良接过了那碗饭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突然低声道:“我今天去机场送我妈回白城了。”
秦淮皱起眉看着他,在灯光下他的脸上是一种温和的担忧:“阿姨情绪还好吗?”
安良抿了抿嘴:“她没什么事,我大姨她们刚给我打了电话,说已经接到她了。秦淮,我妈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秦淮轻声道:“韩阿姨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安良直视着秦淮的眼睛,像是想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秦淮的眼睛生得太漂亮了,眼尾那一点若有似无的上挑从前只增添了一点冷厉和淡漠,如今已经变成了安良所习以为常的温柔和纵容。
安良笑了笑:“她让我告诉你,当年的事,是她对不起你,她觉得很抱歉。”
秦淮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睛来看着安良,他的眼里突然就像是被晨雾缭绕的山顶,突然蒙上了一层水汽。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安良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句轻飘飘的,无济于事的道歉,秦淮已经等了快十三年了。
这一句道歉的背后,有几条血淋淋的人命,有不可直视的深重罪孽,有无辜者受冤枉气时的彻夜难眠,也有隐藏在几代人恩怨下不可消磨的爱意和温情。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等得太久了,久到秦淮的这一生也无法再实现自己年少时期的梦想,久到连周之俊都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了。
安良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秦淮的身边去,默不作声地将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好在如今,他的爱人终于纯粹,干净,温柔而完整。
他们跋山涉水地走过长途,咽下风霜露重,看过末路穷途,终于在新的地方再一次地相遇。
晚上睡觉的时候,秦淮替安良拿了睡衣放在床上,转过头问他:“你跟四院那边说的是不是明天开始复职呢?”
安良正在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对,怎么了?”
秦淮坐在床上,仰起脸看着安良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这样。是的话,我就得早起送你去上班了。”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纹身店里工作了?”安良走过来跟秦淮十指交握着:“你再不回去,周哥就要来我这里抱怨了。”
“我师父倒还好,他不是爱抱怨的性格,”秦淮脸上的笑容愈深:“而且最近约的几个客户都是他主动在帮我做…但是我再不回去工作,我怀疑宋哥肯定要当面骂我了,他现在肯定在背地里骂我呢…”
秦淮脸上是一种带着一点撒娇神情的不那么明显的笑容,约莫是笃定那两个人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安良很喜欢这个瞬间自己感受到的一切:他和秦淮平静地聊着彼此的工作,聊着第二天吃什么这样寻常的安排,就像是最普通的一对爱人一样。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爱都是纯粹而安全的,可以尽数捧给对面的心上人。
安良换好了睡衣躺在了秦淮的身边,就听见秦淮说:“对了,我还有件事跟你商量…”
安良的困意已经摸了过来了,让他说话的时候都含含糊糊地带了一点鼻音:“什么呀…”
秦淮因为他的语气发出了一点沉沉的笑声:“这周末你有空的话,我们去看看房子吧…宋哥上次替我找了几个楼盘都还挺好的…”
“好嘛…”安良往秦淮的怀里靠了一点,伸出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周末再去吧…晚安。”
秦淮低下头亲了一下安良的额头,手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什么小动物似的:“晚安。”
还有三章左右完结~明天去重庆耍咯!!!(在七月的工作压垮我之前绝不浪费玩耍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