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人用一把利剑在他脑中翻搅,又灌入滚烫岩浆,企图唤醒他的神志。
亦是流淌在血液中,沉寂了千年万年,即将复苏的事物。
司玉脖颈青筋暴起,嗓子里发出低哑嘶吼。
他不知道,可他该知道的。
为什么他会变得无欲无情,为什么出现感情时,他的身体,神志,总会发疯一般出来与之对抗。
即将破土而出的绿芽,被一捧春池之水浇回土壤。
水波四漾。
细碎金芒从水面照射进来,柔和温暖的水轻轻梳理着他的经脉。
少女雪白脚踝轻点水面,银铃轻响,无数紫藤萝飒飒落下。
桃乐笑容中透出几分疲惫,眉眼也不似初见时纯真,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沧桑。
她看着脸色煞白的司玉,轻声叹息:“原来贵人也身不由己。”
空灵声音回荡在这片地界,有如寒冰雪地送上的徐徐暖风,司玉脑中清明了几分,不似那般混乱难受。
他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正坐于五瓣青莲之上。
巫离。
桃乐足尖发力,粉白衣裙在空中璇了个圈儿,漂亮得紧,她便瞬身到司玉面前,与他解释:
“仙君不必担忧,尊主大人的伤我不会说出去,请您过来,只有一事相求。”
司玉脸色有些难看,冷声问:“他会如何?”
桃乐一怔,半晌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巫离。
“尊主大人只是分身,我只能出此下策,贵人放心,此举绝不会伤及本体...”
仙君大人沉声打断她:“本座问的是葳蕤之毒。”
狗魔头一届分身能解毒?
只怕是生生将毒渡了过去。
分身灭,毒自然会传达到本体。
若巫离是仙,并无坏事,问题便出在他是魔,这里是三十六地。
弱肉强食的三十六地。
桃乐:“贵人放心,葳蕤毒性发作有一段日子,只要在最后一刻用月橙草解毒,便无大碍。”
仙君大人掀起眼皮,周身气息骤变,冰寒冷冽。
他冷笑道:“你威胁本座?”
桃乐垂下眼:“桃乐不敢。”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桃乐又道:“贵人,尊主与那傅子玉在一起,您更不必担忧。”
司玉:“?”
桃乐:“傅子玉身上有仙的味道,仙者,对月橙草的感应力向来比魔高出一筹。”
司玉气笑了。
真对不住,那是个冒牌货,他才是仙。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为了一支金羽钗。
等他拿到便回去,找那月橙草把狗魔头的毒给解了,就当为魇魅池一事道歉,自此两不相干。
他渡他的劫,狗魔头寻他的子玉。
司玉自己把气捋顺了,竟心平气和起来,坐在莲花瓣上,手背撑在额旁,声如玉石敲击:“汝所求何事?”
桃乐咬住下唇,眼眶发红,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哀声道:“求贵人成全小女与鹤轩!”
司玉心头狠狠颤了一下,只见到俏丽少女满眼的晶莹泪花。
水声滴答。
仙君大人沉默良久,突然问:“桃乐,你可是千年前梵天座下的那株碧桃?”
桃乐僵住,豆大泪珠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滑落,她哭得像个孩童,抽抽噎噎道:“仙君大人竟还记得小妖!!”
司玉沉沉吐出口气。
又是痴儿。
本可成仙,却将自己弄得妖不妖魔不魔,苟活在这三十六地。
活至今日他仍无法理解,所谓动了凡心究竟为何。
司玉垂下眸子,指尖穿过湖面朵朵莲花瓣,如霜雪的手腕被莲叶衬托得更为白皙,他轻轻启唇:“也罢,说来听听。”
夜幕降临。
是夜,司玉听到一个纠缠了几生几世苦苦相随的痴情苦恋。
讲故事之人始提及那良人,总归笑得甜如蜜糖。
就如那千年前,梵天将碧桃带回与他炫耀一般。
他仍记得,梵天大士抚摸着那株桃花,眉眼柔和,他道:“此物甚有灵气,若好生栽培,不出百年,必将化得人形修成正果。”
那碧桃枝叶轻颤,笑盈盈道:“多谢梵天大士,小妖愿永伴大士身旁,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