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昱瞠目结舌,他脑中还纷涌着素日古籍中记载的仙人施法的宏大壮观的场面,他看的书多而杂,记载仙人术法也是不尽相同,天与地,光与尘,仙人自天外而来,携霓虹云霞,无一不是异相天生,吉光笼罩。他一个接一个的幻想接踵而来,然而,不过眨眼之间,景蕤掐个手诀的功夫,术法竟是完结了。
乌昱摸了摸胸口,手掌下单薄的胸膛瘦骨嶙峋,藏匿其间的心脏一脱往日虚浮的样子正强而有力的跳跃着。新生的生机源源不断产生,被他运往四肢百骸,支撑着这具已行至穷途末路的躯体开始新的人生路程。
这种感觉太过新奇,乌昱腾地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杨长寿急急去扶他,却被他一手甩开。他伸出脚,颤颤往前迈了一步,摇摇晃晃行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身来,昂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已是泪流满面。
“二师兄!”杨长寿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以前的乌昱虽然病体支离,但他才冠古今,智珠在握,乌冕与乌晟向来又宠着他惯着他,养得他性情有些古怪,不喜亲人。纵使庄中有些流言蜚语,颠倒是非黑白,将他传得恣睢暴戾,杀人如麻,他也是从未放在心上,那时的他在山庄中深居简出,恍然不似红尘阡陌中人。后来,天有异象,修者云集,乌天极失踪,雩歌倒行逆施,乌冕被杀,乌晟出事,乌昱性情便越发古怪起来。杨长寿也不见他多悲痛,只埋头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废寝忘食,身体在短时间内就败落下来,隐有枯槁之相。
乌昱转头看向杨长寿,目光如炬,透着新生的喜悦,道:“长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杨长寿顿时泪如泉涌,身子一矮,单膝跪地,深深一拜,想说些什么,嘴巴蠕动,却只是破碎的呜咽声。乌昱慢慢矮下身,伸出去扶他的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顿了顿,尔后轻轻拍了拍。
“委屈你了。”
杨长寿拼命摇头,他嘴笨舌拙,说不出贴心的话语,也说不出滚烫人心的话,但是他着实心疼的厉害。
若论辛苦,若论委屈,谁又及得上他的师兄呢?
“多谢仙长活命之恩!”乌昱带着杨长寿朝着景蕤深深一拜,伏地表白,“活命之恩无以为报,余生此躯但任仙长驱使,以报一二。”
景蕤道:“起吧。”
乌昱却不起,只固执请求道:“但求仙长应允。”
玄婴问道:“你不要报仇了?”
乌昱笑了笑,坦然的看着景蕤道:“某有预感,只有在仙长身边,此生方有报仇机会。”
他态度坦荡,目光却难掩紧张,他一向任性纵情,此时却局促起来。
“你倒聪明。”玄婴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都是死过的人了,总要有所长进。”乌昱答道。
玄婴闻言目光在他沉静的眉眼上一流连,复而笑道:“话说极漂亮,就不知行事如何?”
乌昱神色不变,只微微垂眸,低眉顺眼的娴静模样,看着却也不见一丝谄媚与卑微,玄婴转向景蕤道:“师父,此子不类乌家人。”
“乌家人如何?”景蕤问道。
“乌家人天生剑骨,宁折不弯。”玄婴淡漠地道,“不若此子,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