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不记得我了吗
鲜血蜿蜒,从一具身体传递到了另一具身体。被金蚕滋润着的血脉也在这一刻蓦地发烫,烫的黎渊手腕几乎都是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他抬手控制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强行遏制着不再颤抖。过了许久才堪堪收回手来,抬掌压住其上的伤口,拿过一旁的纱布简单扎上,挪动着身子走到玄池中央,背靠着那石床坐了下来。
他的脸色惨白到有了些吓人,紧抿着唇盘膝坐好,忍受着那阵由失血过多而带来的头晕目眩的感觉,目光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那道身影。
闭目养神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神经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下意识睁开眼想要作出反应,就听洛明的声音于一侧响起。
“这是秦长老托我带过来的药。”洛明将药碗稳稳当当的放好了,目光看向了一边依旧没有半分醒来迹象的萧铎,又自黎渊面前站定,看着他此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话语之中难掩担忧之意。
“此外……此事也决不可太过急切。否则先不说过血治病此等方式究竟会不会对师尊有何影响,就连师兄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他瞥了一眼黎渊的脸色,心下也无端紧张起来。
而黎渊却也只是微微颔首,一句话未说。只是端起他放置在旁边的那碗汤药,仰过头一饮而尽。
所谓过血治病,他的决心要动用这种方法时,就曾经听秦徴说过救治方法越为霸道,双方所受的反噬也就会随之增加的说法。
只是事到如今,想要将他这具五脏俱损筋脉寸断的身子再度救回来,除去古籍上这堪堪几行字,就再无任何办法了。
时间荏苒,初夏很快接憧而至。夏夜的风都带着些暖意,顺着岩洞洞口吹进玄池之内。
黎渊抵着胸口,浸在池水之中,额角冷汗直冒。池边点燃着的烛火似乎成了这里唯一的光亮,水中映照着他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第一次去忍受情蛊带来的钻心腕骨的疼痛,毫无顾忌之意的在他这具身体之上肆虐着,却又无可奈何。
自他回到天山,也早已有了三月时间。而情蛊一事虽然早就被秦徵千姝等人察觉到了分毫,却正如哪位小姑娘说的一样。此蛊一旦扎根,哪怕是下蛊的蛊修,都无从化解。
不过也罢……
黎渊侧过眸子看向了不远处萧铎的身影。
至少……他已经找到了他的解药。
深沉的夜幕终于迎来了破晓的第一缕光。
情蛊折磨所带过来的疼痛似乎也在这个时候宣告终结,一点一点的从他的胸腔之中退出去了。黎渊强撑着站起身来,衣服被水浸湿后黏在身上,依旧让他有些不好受。
他又转而走向了石床边,看着不远处放置着的惊鸿剑。好像自他以身试毒喝下金蚕草所熬制的汤药之后,惊鸿剑上的白光就已经不曾亮起过了。
那几日寒风刺骨,透彻心扉的冷意恨不得钻入每一寸肌肤之时,似乎每每都是那道白色光芒从中相守。那阵分外熟悉的感觉绝不会有错,可如今……
黎渊皱了皱眉,又转过身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萧铎的脸。他面庞之上终于带上了些许血色,不再像最初那般苍白的仿若一触即碎般脆弱。而那块玉佩之上亮起的光也相较之前强了不少,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天山的一切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秦徵每日午时几乎都会前往玄池,有时带着洛明一起,有时是二白跟着进来。似乎每一次她进来时,都能看到黎渊更为憔悴的脸色。
“金蚕的药性你也清楚,它会在体内缓慢修复,直至彻底恢复如初。”
她抬手诊断了脉象,有站起身来直视着黎渊的眸子。目光之中一抹担忧显而易见。“若我的猜测不错的话,你也许不必等太久了。”
黎渊眸中像是突然出现了几分光亮,垂眸看了看一侧的惊鸿剑,迟疑许久,还是没能将那个略显荒唐的猜想说出口。
此后又是一月,空气一点点燥热起来,唯有玄池之中异常清凉。似乎洞外空气都被阻隔在外一般,分毫无法将这里沾染半分。
先前天山即位一事便也由此一拖再拖,而洛明也执意要等到萧铎苏醒之后再度商议此事,索性也耽搁至此。
只是此番大殿之中的气氛却没来由的凝重。
位居最左侧的洛明抬眸看了看一众长老,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秦徴脸上,“各位长老,距离师尊身体无碍之后,也早就过了一个月的时日。若再无苏醒迹象,我担心……”
洛明沉默片刻,却没再说出什么来,心下忧虑掺杂着无奈。
秦徴却也缓缓摇了摇头,“此事我亦是无从知晓。但若是单凭脉象来说……师兄此时体内经脉脏器早已尽数为金蚕所修复,又怎会……”
“莫非是你先前提过的,过血治病的反噬?”
千姝端坐于另一侧,面上同样愁眉不展,“可倘若这等反噬正是所谓‘永眠’,我们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