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为过于悲伤,竟然是连眼泪都挤不出来。
只是看着怀中的身影慢慢化为烟尘,最终在怀中消散。
她才刚找到他啊!
他才刚叫了一句娘亲!
他才不会二十岁!
他怎么就魂飞魄散了呢?
凰荼崩溃得想要大哭,却发现极致的痛苦下,连表情都无法多做一个。
她就这样保持着拥抱嬴孽的姿势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最后的身躯也散去,地上只剩下一袭染血的白袍,一把斩神剑,两颗冰蓝色的眼珠,断裂的锁链,以及两条已经生锈了的铁条。
再过不多时,那白袍上面的血渍也散去。
彻底抹杀了嬴孽存在过的痕迹。
若不是他们记忆中还有这么个少年。
燕时早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一步,终于意识到,那个与他纠缠这许多年的嬴孽,是真的死了。
不像以前一样,死而复生,反反复复地折腾。
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连骨头都没有剩下半根。
再不会出现复活的事情。
多年爱恨原本该就此画上句号,他却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片。
有人挖了他的心一般。
就在此时,他胸口一烫,脖子上的黑绳断开,那宛若石头一般的吊坠滚到了地上。
红光闪烁着,宛若鲜血一般的颜色让人感到不适。
但除了燕时早没有谁注意到这一幕。
直到红光停止时,那石头上竟然浮出一片光幕。
狂风呼啸,黑云压城。
禁地中充满诡异。
温景棠这才从刚刚极致讽刺的一幕中回了神。
只见那光幕被投到了天际。
逐渐有人影出现。
原本还不解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
只见那光幕中哇哇大哭的婴儿被产妇放进摇篮中。
凰荼已然泪流满面。
那产妇是她,婴儿便是嬴孽。
她终是被凰族长老发现,被强行带回,害怕护不住嬴孽,便把他留在了人界。
没想到竟因此天人永隔。
若是知道有这一日,当初她就算是死也要留在人界。
婴儿慢慢长大,粉雕玉琢的一个,很是可爱。
他会爬了。
会说话了。
会走路了。
会背课文了。
嬴亓暨乱了。
他看到了地上那块吊坠,咬牙切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毁了它。
既然人已经死了,还放出这东西来做什么。
他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只要毁了这块吊坠,以后就没人能动摇他跟荼娘的感情了。
他冲了过去,却被早有防备的温景棠踢中。
“别看了,”嬴亓暨咬牙切齿道,“荼娘,孽孽既然已经死了,你也当走出来,他若知道你因此愧疚,心中也会不安。”
嬴卿竹也知道这样子下去迟早会暴露她做过的事情。
她时常听母亲说,凰荼是个狠的。
眼见着就要看到她欺负嬴孽的事情了,她也连忙应和。
只可惜,嬴亓暨没讨到好,她也在接近的那一刻被燕时早冷冷推开。
那模样分明是不允许任何人去破坏的。
她心中急得不行。
然而,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温景棠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光幕中的嬴孽被罚跪、训斥、挨打、捉弄、陷害、打压。
被丢进河里、吃馊掉的饭、搓大盆的衣服、抓水里的鱼和野草生啃。
衣服被扯破、被子被淋了水,放了蛇、身上永远有那么几道伤口。
他很怕嬴卿竹,很怕嬴亓暨,前者还能跑,后者会在夜间造访,他绷着身子,动都不敢动,就这样熬到天亮。
他在冷宫里听疯掉的妃子讲故事,却被突然发疯的妃子们差点掐死。
凰荼还是哭出了声音来。
她的孩子,并没有她想象中一般,得到他父皇的悉心照料。
他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撑下来的。
又是怎么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仍然尝试着去讨好嬴亓暨的。
恶心!
太恶心了!
她不愿意再看嬴亓暨。
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竟然被人这样对待,被人这样欺负。
嬴卿竹欺负嬴孽她尚且气闷,可亲生父亲也这般对他自己的骨肉。
她还有什么话可说,有什么话能说。
她恼怒又愧疚,昔日巾帼英雄,如今哭得比最柔弱的女子还要让人心疼。
在看到嬴孽被嬴亓暨撞开,滚下九十九道阶梯时,她满眼都是心疼。
嬴亓暨亦是心慌不已,却不是后悔当初所做,而是后悔让凰荼见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