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没有忘记之前那两个恶鬼说了什么话。
燕时早身子一僵，缓慢地将他拢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小声劝哄：“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跑了。别怕，我在呢。”
秦涅哭得厉害，眼泪都糊在了燕时早的衣服上，平时极爱干净的他却没有将秦涅推开。
他在想。
嬴孽为什么从来就不会像秦涅一般发泄呢。
换了个壳变化真的有那么大吗？
那双隐忍微红的眸子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在控诉他做过的所以恶行。
那个人就算是痛苦到了极致，也不轻易失态，平时一直端着清冷傲慢的姿态，仿佛天塌下来也不打紧。
唯有寥寥几次，然而，那数次的崩溃却是让他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一巴掌。
那个时候的他到底是怎么忍心对嬴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那个很少会有意见的少年到底是有多疼，多委屈才会爆发。
哭到掉下的都是血泪。
又是怎样的悲伤才会一夜之间白了头。
不……
想到过去，那根本就不是一巴掌能够解决的事情，每每想到，心就疼得厉害。
他将自己所有的柔情都给了眼前对以往毫无记忆的秦涅，却不断想起自己以前那些残忍的举动。
不断想起以前那张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情绪波动的清冷脸蛋。
他当时怎么就那么忍心。
怎么那么忍心对待自己一见钟情的少年。
怎么那么忍心给他希望又让他一次次失望。
怎么忍心为了别人把他欺负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怎么忍心将原本骄傲的他磋磨到绝境。
怎么忍心一步步推他去死。
他想到以前，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然而手臂却紧紧箍住手中的少年。
若不是找到了秦涅，也许，他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所以，现在不过是被抱怨两句，比起以前他对嬴孽做的，这些惩罚都太轻了。
他一遍遍地道：“对不起。”
一遍遍地安抚秦涅，让他别怕。
实际上，怕的人是他。
他怕又一次看到那样的惨剧。
他怕又一次看到嬴孽为他而死。
所以，哪怕是挨了打，他也不曾发怒。
殷晚辛识相地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停念叨着有毛病。
秦涅无法平静的心也被成功安抚下来，他吸了一下鼻子，红彤彤的鼻子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比燕时早这个挨打的人还要委屈。
燕时早摸了摸他的鼻子，又是很耐心地承诺：“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秦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于破涕为笑。
燕时早看着这张如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蛋，又是一阵恍惚。
除了一开始那两年，他再没让嬴孽笑过。
他眼里迅速涌上一层水雾，又被他很快的眨眼掩饰了过去。
秦涅道：“娘亲要是知道我偷偷跑出来，肯定会凶我的。”
燕时早知道他的小心思，勉强笑了笑，如同往常一般哄他：“夫人问起，我便说是我带你出来的，她若要罚，便让他罚我。”
秦涅这才满意，趴在他的背上，撒娇让他背自己回去。
燕时早甘之如饴，但却也未忘记秦涅被抽了生气的事情，怕秦涅多想，害怕。燕时早，想了想，还是留下数道魔息潜入了水底，这才带着秦涅离开。
然而，在他们离开后数个时辰，水里忽然钻出一个浑身被水泡得发白的红色舞衣少年，脚步似乎有些不稳，若不是看得仔细估计也发现不了。
而他此时拿着那个装着秦涅一缕生气的瓷瓶，空洞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