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尊者长眉拧起:“何时的事?”
孟元和一怔:“仙历一万三千零四年腊月初五那日,她、她还说将您推倒了……”
“我是在三千零五年的三月才知道她的心思的,就是我从斩月小峰回来的那日。”明修尊者顿了顿,“她突然跑来说怀了我的孩子,我自然是惊怒交加,与她大吵了一架。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原来她……”
孟云和皱眉:“不、不可能啊,她明明说……”他猛地顿住,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纷飞的画面。
【我喜欢师尊。】
【他分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承认呢?】
【本尊都会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
孟元和狠狠搓了一把脸,将复杂的思绪一口咽下:“……是弟子记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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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泛起鱼肚白,桌上的灯油也燃尽了。
沈乔在桌前坐了一夜,桌面上是摊开的纸,被她反复涂写,写满了着“赵玲”与“魔核”两字。
赵玲一定与魔核有关系?
但是是什么关系呢?
她苦思了一整夜也没想出来。
太阳穴隐隐作痛,她闭目休息了一会,随后起身出了院子。她没有思考,随着惯性走去了重华殿。
远远就看见闻岚和宁又晴在白玉石大门前放下一束鲜花,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
沈乔:“…………”
闻岚扭头:“啊,小师妹你也来看妹夫啊。”
沈乔走过去踢了下闻岚小腿肚:“把花收起来,别搞得跟上坟似的,人还没死呢。”
“哎哎好。”闻岚搓着小腿,一瘸一拐地把花扔远了,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跟宁又晴咬耳朵道:“我怎么感觉小师妹跟妹夫越来越像了啊,这修为上去之后,气场也强了不少,刚刚那眼神,我真怕她一巴掌把我摁在地上摩擦。”
沈乔看了过来。
闻岚立马改口道:“啊——我是说小师妹现在的修为是化神,都已经赶上诸位峰主了,若是再加把劲,这竞选下任掌门也不是不可能。”闻岚冲沈乔眨了眨眼,“小师妹,到时候我肯定投你一票!”
沈乔白了他一眼。
因为想不出魔核与赵玲的联系,她心情稍稍有些烦躁,但比起前些日子已经好太多了。她被破缘那老秃驴打击到了之后,差点一蹶不振,现经掌门提点,又有了新的方向。眼下就算是再小的线索,她也要一点点摸索着找下去。
只是关于赵玲的事,还是得去问问师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赵玲了。
沈乔走到书房外的时候,孟元和正举着画像看得入神,以至于被她叩门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匆忙将画卷起,喊了声进。
沈乔一看那来不及合上的暗格就知道她师尊方才在干什么。
“师尊,关于昨日掌门师祖所看到的幻想,我有些疑惑。”沈乔看门见山道,“我想知道,赵玲当年是否有入魔的迹象?她心有执念,魔核若是借此而生——”
“我不知道。”孟元和回答得很快,他似有些烦躁,摆摆手将沈乔打发,“你也别来问我了,那么久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
沈乔狐疑地看了孟元和一眼:“师尊不是喜欢赵玲吗?应该对她的事情很清楚才对。”
“那都多少年前了。”孟元和心虚地移开目光,“再说了,魔核现世是在赵玲离开灵寂山后,她在魔域做了什么是否生了心魔我根本就不清楚。”
孟元和是个爱管闲事的热心肠,鲜少有这般不配合的时候,沈乔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孟元和负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紧锁的眉心是化不开的焦躁。
他昨晚思索一夜,本想将这点荒谬的猜测压在心底,但沈乔今日一问,愈发将他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勾起。
魔核的事终究需要解决,他不去弄清楚,他那魔障了的小徒弟刨了祖坟也会将真相查出来。
孟元和几经掂量,抬脚去了青云峰。
“掌门去找杜长老了。”道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孟峰主若无急事,不如在此稍等片刻。”
孟元和颔首:“你退下罢,不用上茶了,我等会就走。”
待小童走了,孟元和起身,将房门虚虚掩上。他的视线落在这布置清雅的书房里,扫视了一圈。
若师尊当年对赵玲有意,那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就好像他偷偷摸摸存了一幅赵玲的画像一样,师尊也肯定藏了什么,一定有什么……
沈乔立在长廊下,指节一下一下地敲着栏杆。
孟元和肯定知道点什么,从他方才支支吾吾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再回顾和孟元和的对话,自始至终,她只是提到了赵玲与魔核,并没有对二者的关系施加任何联系,而孟元和却说出了心魔二字。
“心魔。”沈乔握紧了栏杆,齿缝里磨出二字。
众所知周,心魔是修仙大忌,心有欲念,有求而不得之物,就会产生心魔。轻则影响修为,重则弃道入魔。
难不成,魔核就是赵玲的心魔?
不可能,心魔与修士同生同死,既然赵玲已经死了,那作为赵玲心魔的魔核,肯定也会消失才对。
她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垂眸看向水池,一堆因为听到动静而聚集过来的红鲤鱼,正争先恐后地抢夺空气。
这鱼也瘦了些许,以前赵沉临每次回来的时候,它们都会胖上一圈,因为他闲来无事就喜欢抛鱼饵,不喂胖才怪,偶尔还有几条胖得翻了白肚皮。
孟元和抱怨了好几次,暗地里骂他吃饱了撑着,把他的鱼也撑死了!
沈乔让他少喂点,他倚着栏杆,一边撒鱼饵一边懒洋洋道:“你整日修行,又不陪我玩,我自然无聊啊。”
这委屈抱怨的样子看得沈乔当场吧唧了他一口。
沈乔闭了下眼,将回忆从脑海中挥散。
不能再想他了,一想起他,那股跑去砸了重华殿的强烈冲动就涌了上来。这六百年,她在理性和私欲间苦苦煎熬,终于体会了一番当年赵沉临因为吃醋而想要挖人眼睛的心情。
沈乔回屋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三个人。闻岚从她的桌案上拎起一张满是墨迹的纸:“小师妹,你是在练字吗?”
沈乔现在脑壳有点痛,闻岚才说了一句她就觉得聒噪了,想要赶人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齐玉成截了话,他看了眼闻岚手上的纸,转头问沈乔:“赵玲和魔核有什么关系?”
齐玉成这么一说,闻岚才反应过来,捧着纸看:“真的耶,全是赵玲和魔核。”然后也转头问沈乔:“有什么关系?”
“应该是有关系的,只是暂时还不清楚……”沈乔看着眼前三人诡异的“求知若渴”的目光,嘴里的话一顿,她无奈哼了一口气,“先坐吧,说来话长。”
宁又晴泡了茶,但没人喝,腾升的热气飘过每个人紧锁的眉心。
“你是说……”闻岚摸着下巴,在脑内里组织语言,慢吞吞道,“魔核在你体内的时候,你看到过关于赵玲的幻象,现在掌门沾染了魔核的煞气,也看到了赵玲的幻象,所以,魔核肯定有赵玲有关系。”
“是。”沈乔接道,“我方才与师尊谈话,他极其敷衍地打发了我,不让我多问,他或许知道点什么”她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现在怀疑,魔核可能是赵玲的心魔。”
“心魔?”齐玉成皱眉,“赵玲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吗?”
“这也是矛盾的地方。”沈乔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可是除了魔核是赵玲心魔这一点,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能将他们联系起来的合理解释。”
“不对啊小师妹。”闻岚啪地用扇子拍了下手,“魔核是赵玲的话,你看到的又怎么会是赵玲呢,难道赵玲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沈乔一怔。
你看到的怎么会是赵玲呢?
难道赵玲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宛如一道闪电划过大脑,沈乔猛地意识到,她太过于纠结赵玲这一点,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幻象中只出现过赵玲一人,那就说明,这是某人对赵玲的欲念,赵玲才是心魔求而不得之物。
是谁?
是谁的心魔?
沈乔腾地站了起来,沉声道:“孟元和喜欢赵玲。”
在场三人都听明白了,顿时脸色大变。闻岚话都讲不利索了:“不、不会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后悔极了,拍拍脑袋说了一句话,把师尊给卖了。
“你先冷静。”齐玉成按住沈乔的肩,“师尊的确说过他喜欢赵玲,但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宁又晴也站了起来,插了一句:“我觉得不是师尊,那日他和我们谈论过去的事,他虽然心有怀念,但明显是已经放下了。既然已经放下,那又怎么会产生心魔呢?”
不是孟元和的话,哪还会有谁……
沈乔捏紧了拳头,用力到整人都微微颤抖。
快了,快了,就要找出答案了,只要找到那个人,把他杀了,魔核就会消失。
【师祖,您除了流泪,还有什么其他反应吗?】
【我很难怪,没有缘由地难过。】
沈乔骤然抬眼。
她找到了。
“锃。”
沈乔忽地抽出齐玉成手里的剑。她的速度太快,等齐玉成反应过来,手上只剩下了空空的剑鞘,抬眼一看,人也纵出屋子,不见影了。
闻岚挠了挠头:“大师兄,小师妹拿你的剑干嘛?还有,她刚才的眼神好可怕,跟妹夫好像哦,一副要去杀人的感……觉。”
闻岚顿住了,和另外同样愣住的两人交换了一番眼神,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大事不好”四个字。
“还愣着干吗?追啊!”齐玉成一声吼,三道人影也刷刷刷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