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女儿多，都嫁高门关系不好相处，不如嫁低些让他省心。”靳吉祥说完泫然欲泣，其实哪个姑娘不想嫁好些呀？虽说不嫁高门，可原大夫人那三位长女嫁的都是一等一大户人家。
靳秋本想说些好听话哄她，结果被对方一句话哽的差点当场打嗝。把肺子里这口气喘匀才道：“老爹是怕闺女挨欺负他护不过来。我也怕护不好，你、喜丫、招弟，我最小的三个妹妹，要是能护在眼前，都不兴远嫁。除非对方是一百分的好人，懂吗？”
“那七姐、六姐、五姐也没招赘婿呀。”靳吉祥神情哀怨，仍不乐意。
靳秋被她气的不想说话，可不说又怕自己后悔，耐下性子柔声和气道：“她们嫁的都不远，家里都和咱家有经济往来，你自己琢磨。你这位……大哥我可拿捏不住，你要是自己也拿捏不住他，啧，一亏就亏进半辈子去。”
靳吉祥悻悻下车，她是恨嫁恨得糊涂了，好在还有个脑筋尚算清醒的亲娘在身边。当晚听过得闺女复述直如醍醐灌顶，第二天睡醒头一件事就来找靳秋，让他把自己和俩闺女一起带回礼城，彻底断掉靳吉祥与那位小两岁男同学的念想。
靳秋披衣裳坐在租来的小洋楼堂屋里，边吃饭边琢磨，一顿饭快吃完才道：“这样也太激进了。其实洪城不算远嫁，我昨儿故意吓唬八妹的。”
三姨娘坐他对面攥紧手帕踌躇，一口饭都咽不下去：“大少爷的话一字不错，吉祥不明白，我明白。他家婆母当家，男孩子也没甚主见，将来日子怎么过得好？只是我性子软和，我怕劝不动吉祥，反把她给劝铁了心非嫁不过。”
“嗯。”靳秋答应一声又不说话了，吃两口饭抬眼看见五姨娘带靳世谦下楼，扬眉拿指头敲敲桌面给三姨娘递眼色：“今天等他们上学去，您和五姨娘直接找那位当家婆母谈。若谈崩了，她自会敲打自己儿子和八妹断开。”
五姨太嘴巴厉害心思转的快，一般人说不过她。进来先对三姨太叫声三姐，然后和靳秋打招呼问：“叫我去谈什么？”
三姨太心领神会，立即将事件简单扼要给五姨太讲一遍。五姨娘听罢略显惊讶，看神情似想推脱，但看靳秋脸色认真严肃，到底还是一口应下来：“行，这事我帮三姐去说，了不起就撕破脸吵一架，靳家只剩我们这些人，合该团结起来不叫儿女受委屈。”
靳秋扬眉递个赞赏的眼神过去，转而对靳世谦笑眯眯道：“五姨娘勇武，想必你也不差，将来靳家定会越过越好。”
三姨娘噗一声羞笑：“大少爷，哪有人夸女子勇武？”五姨娘也不好意思，靳世谦的表情却很骄傲。
靳秋起身把外裳套好：“为母则刚嘛……我先回礼城，若真谈崩了就上晴家搬救兵。总之大道朝天各走半边，没得叫咱靳家小姐少爷给别人让路的道理。”他说着低头望向靳世谦：“反正咱想上学谁都拦不住，对吧？”
“对！”靳世谦倏然间斗志昂扬，仿佛他娘真要和人打仗去一样。
靳秋离开洪城后先去虎踞山给晴家兄妹送良民证，晴家兄妹在虎踞山窝居半月，已经全换成马匪打扮。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些，但安全绝对有保障。
晴磊看见靳秋面现喜色，说从前总把你当外人，现在看见你却觉得好像看见家人。
靳秋暗自唏嘘不忍心挤兑他，把改名换姓的良民证塞他手里：“大哥说让你们等风头过了去沪市找他。”
晴知压低声音小声插话：“早前我们组织的战略中心已经开始往西部转移，我和三哥得把阿弈开出来的弹药弄到新根据地去，一时半会儿不上沪市。阿秋你回头把我撂你家的现钱给我送出来，还有金银首饰，我们现在急用钱；那些带不走的田契铺子送你，以后你慢慢折成钱，再给阿弈用来买机器开矿。”
“哦，好。”靳秋讷讷应一声，眨巴酸涩双眼：“你们计划在山上住多久？多住一阵子行不行？”
晴磊摇头：“我们的伙伴现在正是需要这些弹药的时候，我俩想最多再等十天，然后想办法把阿弈备出来的货先带走一批。”
段弈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听他们说要走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犹豫片刻却啥都没说出来，转身发火似的冲盖粮仓的马匪吼一嗓子：“咱动手能不能利索点儿啊！还想不想囤粮盖房娶媳妇啦？”然后也鲁起袖子加入到劈木料架房梁的马匪队伍中。
仨人一起回头看他，靳秋按按太阳穴，对晴磊兄妹道：“你们注意安全，别让弈哥白发……不是，别让弈哥好不容易备出来的货没地方消化。”
“说的好像我俩现在就走似的。”晴磊嘿嘿哂笑：“这不还有十来天嘛？下午着急走吗？不急我教你打枪去。”
靳秋哎？一声：“我学枪干嘛让你教，我让弈哥教。”说完拔腿往段弈方向走：“段弈！你上回说教我用枪怎的转头就不提不念啦？”
山坳里砰砰枪声不断，如闷雷但又传不出山谷。像孕育在苍穹肚腹中的一阵阵胎动，微弱但生命力异常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