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熠闻言,眯了眯双眸,目光放向远方的苍穹,仿佛在深深地回想,许久,他才悠悠开口。
“其实,对于朕来说,忠国公府也是前朝之事,当年朕即位时,忠国公府已经灰飞烟灭多年,只是偶尔听父皇说起,他小的时候,忠国公府是何等风光,人丁兴旺,功绩无双。世人皆道,忠国公一日在边疆,大宇的边境就一日固若金汤,只可惜,忠国公府在那场举世闻名的”平西大战”中,居然让子嗣繁茂的忠国公府,只剩下一位小女儿钟慧。”
萧明熠的话音是带着惋惜和感慨的,这些听在萧世弘的耳中,却分外的伪善,他就不信父皇能不知道些什么内情。
萧明熠当然看见了萧世弘不信的眼神,笑道:“皇帝呀,这些事,朕也是听说的,并未见过,不过那遗孤幼女,朕小时候倒是见过几次,是个温婉聪慧的女子,对得起她的名字”慧”,当年她差点就成了父皇的皇后,若她是皇后,也许皇位就没有朕什么事了,可惜造化弄人……”
“她嫁给了后来的寿宁伯,对吧?为什么呢?父皇,一国之母,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此。”萧世弘不解,放着皇后不做,带着整个忠国公府的余容,嫁给了一个当时连伯爵都不是的伯府公子?
萧明熠的目光有些迷离,仿佛又看到了那位端庄美丽的女子,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钟慧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自己并不善于权谋,于是她在有选择的时候,选择了远离。她的一生是安宁幸福的,寿宁伯与她,算是皇室中难得的恩爱夫妻,皇叔一生将她捧在手心里,即使他们一生只生了一个女儿,也未能影响分毫,皇后之尊?”
萧明熠凉凉一笑,道:“皇帝,你已是一国之君,以后你会懂的。”
萧世弘似懂非懂,只问:“那,之后呢?”
萧明熠深深地看了一眼萧世弘,忽然脸上浮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柔,道:“之后啊,朕也许就清楚了,钟慧的女儿,名叫萧明喻,萧乃国姓,皇叔是皇亲,纵然有些偏远,总归是宗亲,她姓萧并不为过,”明”字却是同了当时的皇子名讳,朕年少的时候,不少朝臣宗亲甚至在后面议论,说萧明喻说不定是父皇的私生女,毕竟钟慧原本就是当时的太子妃人选……”
萧世弘张了张嘴,心中震惊不已。
萧明熠瞪了一眼儿子,道:“你多想了,钟慧的性子虽然温婉,却十分刚烈,父皇若有真有什么不耻,也是不能成功的。但是,爱屋及乌,由此可见,父皇对钟慧的偏爱是非同寻常的,朕虽不知父皇对于钟慧,到底有没有爱,但朕相信,帝王心中,比起常人,更珍惜真爱。”
忠国公家中男丁,多常年征战在外,于是家中的小女儿,圣恩浩荡,多养在宫中,与皇子皇女一起长大。尤记得当年在东宫,父皇总会不经意提起,他与忠国公府的幺女,是怎样的青梅竹马。
也许,这就是为何父皇终其一生,没有再动忠国公遗族势力的原因之一吧。所以说,钟慧是聪慧的,她若入宫为后,再好的感情也会被利益权势蹉跎,更无法庇佑忠国公府身后的无数遗孤。她若是安于宁静,选个没落的宗亲下嫁,于人于己,何尝不是都留了一份余地?
“那父皇,你呢?”萧世弘随口就问了出来,话一出口,他才恍然察觉逾越了。
萧明熠脸色倏然一变,有了几分薄怒,随即又释然,也许是随着前朝往事的叙述,当年的那份执念,在浩瀚的历史潮流中,也不那么让人难以回首了。
“父皇临终前,嘱咐朕要注意忠国公府的后人。朕做到了,却也没有做到,因为朕与父皇一样,遇到了同样一个极其耀眼明慧的女子,她就是徐景轩的母亲,萧明喻。如果说钟慧是温婉无心权谋的,那萧明喻却是野心与实力并存的女子,只可惜,她输给了自己的身体……”
想起自己刚刚登基时,听风楼如日中天的势力和飞速发展的势头,萧明熠的心仍然有几分火热,便是这样的女子,让自己惦记了一生。
那人至死,都还在算计他,算计他不得迁怒她的身后势力和她的儿子,当然,她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他没有做到的,所以交给了他的儿子。
萧明熠郑重地看着萧世弘,语重心长的道:“皇帝,朕传位与你,你便必须杀了徐景轩,保住丰儿。”
萧世弘脸色一白,沉默不语。
直到萧世弘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太极殿,萧明熠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报应,皇室历代帝王,居然无一例外的一厢情愿的陷入忠国公后人的情网。
不知太宗武帝在天有灵,是否会后悔当年对忠国公府所做的一切。忠国公府钟氏虽然已经湮灭,但他们的后人却生生不息的在影响大宇的国势。
斩草未除根,英灵不散,不知弘儿和丰儿,能否完成太宗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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