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辞了苏秀,薛承弼已有三日没有合眼,钱家死了人,却并没有报官,薛承弼被家丁拦在了钱家大门外,只得换了便服,从侧门偷摸着进了去细查。起初并未见到钱小姐,只是一位着青布长衫的中年人自称钱家管家的在偏厅接待了,这姓黄的管家说了,丫鬟是死在了小姐闺房外不远的池子里,当时一池的锦鲤都翻了肚,钱家老夫人可不伤心。薛承弼一哂,这人死了不打紧,只关心那一池的鲤鱼。
蜀中唐门也是与这钱家有关系的,唐门二公子唐让便是钱小姐的未婚夫。这两家的联姻看来颇为奇怪,唐门在蜀地势大,素不喜在外招摇,钱家虽说富甲一方,唐门也未必看得上眼。那黄管家嘴上好似套了铁箍,左右也问不出什么。
薛承弼心下一计较,便去看了丫鬟浮尸的那个池子。池里打捞上岸的鱼尸还没处理干净,鱼鳞上暗红一片,挂着些血丝。薛承弼蹲下/身细细看了,又将水塘附近彻彻地搜了一遍,果是有些发现的:一个白瓷瓶子,一个羊脂玉镯。瓷瓶子里十分干净,并没有什么类似毒物的粉末;羊脂玉镯却是裂了的,用金丝重新镶补过,手艺却一等一的好,不注意着那一丝格裂,万万看不出这镯子原是完整的一块。大抵主人对它十分喜爱,才在裂后那么费心修补。
薛承弼将两件东西用手帕包了,揣进怀里。钱家小姐是一定要见上一面的,想还是白天方便些,便使了点银子请姓黄的管家代为通禀。管家似有难言之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摇了摇头,道了一声:“随我来吧。” 黄彬带的路,却是越走越偏,四周渐渐的便没了人声。 薛承弼心下疑惑,却也不动声色的紧跟着。
过几道拱门,穿了几条小径,黄彬停下步子,“薛大人,我们到了。”眼前的是一座小宅子,左右不过十丈,落在钱家宅子的西北角。
屋檐下积了些尘,还有些蛛网的痕迹。薛承弼立着不动,半晌才挪了步子。黄管家已到了门前,雕花的门廊有些水浸的斑痕,点点霉味从阴暗的角落透出。薛承弼心下叹了叹,钱小姐怎会住在这样的地方?黄彬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锁,再敲了敲门。“薛大人要见就进去吧。”
屋内比想象的更暗,薛承弼左右细看了,除了简单的家具和褪色的布幔,再没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一名女子侧躺在床上,听见动静慢慢地坐了起来。蓬乱的发遮住了大半额头,眼睛以下的脸用白纱裹着。那双眼此时正看着薛承弼,眸中神色死灰,“你是谁?送饭的张大嫂呢?”
薛承弼神色凝重,一步步走近床边,弯下腰道,“小姐与在下可是见过?”
不料女子突地狂笑起来,大声道,“你杀了画儿,是你杀了画儿!我与你拼了!”
钱小姐扬起手,眼见就要打在薛承弼脸上,此刻黄管家闪身进了房间,拉住钱小姐衣袖哀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啊!”薛承弼叹了口气,握住钱小姐手腕道,“小姐恐是认错人了,在下同画儿并不认识的。”钱小姐攥紧的拳头一松,眼中涌出泪水,掩面失声道,“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
黄彬将钱小姐扶到床上躺了,便请了薛承弼出门,“薛大人也看到了,小姐她……”薛承弼闻言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黄管家的难处在下已知晓,既没有什么可以查的,在下就先告辞了,请。”
“大人请。”黄彬拱手送走了薛承弼,再回到门前落了锁。
薛承弼从钱家院子出来时已快酉时,琢磨着去找些吃食,休息几个时辰夜探钱家。这两日也没见苏秀的人影,不知逛去哪里了。这桩接了怕烂手沾衣怕发霉的案子,也不知谁托的。恰巧在酒铺又听到个消息,说是城西王家失了火,死了一家六十七口,还听说火场里出了个白衣人,从火里走出却没被烧着,手中还提着一颗人头。那白衣人长得跟天神似的样貌,出了宅子就消失了。薛承弼揉了揉额角,八成是苏秀,这钱家的事还没头绪,那儿又来个王家。
见着苏秀的时候,他正在梨树下喝酒,动作缓慢。苏秀端起酒杯,朝薛承弼笑了一笑道,“或许我总算放下了心里的东西。”之后便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将酒灌到一个人头的嘴里。
那颗头断得很整齐,是苏秀的手法,薛承弼没有说话,坐在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