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弼望着地上的长枪,“也不知几时能好……你的剑借我用用。”他惯用棍法,枪使着远不如棍灵活,是以想要削断一截当做棍使,就同那日与龚昶比试一样。
苏秀捡起一杆枪来,问薛承弼道:“这枪怕是要去一尺三四寸?”他抽出长剑,往枪上比了比,暗运内力就要往上削。
“两尺也不多。”薛承弼道。
阗家枪刚劲霸道,只因阗悯天赋奇高,把这套枪法的威力发挥了十成。枪长有一丈三,精铁铸杆,非但普通兵士用不了,一般人拿起都觉费力。
苏秀听他说完,使力往那杆上一削。他手中剑是师门利器,当年绡寒用过的三把剑之一:天钺。薛承弼初次见到的时候,还觉着这名字跟他莫名的配,请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自那之后便说他师父传这把剑给他是别有深意。这剑之前遗失一次,后来又被苏秀寻了回来。
剑起枪折,长枪自中而断,刚好切掉二尺。
“中间是空的。”苏秀看了看道:“方才拿着就觉得重量不对。”
“看来这机甲人比不得真人,这般做空中间,想来是为了让它更灵活些。”薛承弼抄起杆舞了两下,“这倒比平日用的棍重不了多少。”
“可惜你身上带伤,不能与它硬拼。”苏秀一直觉着,薛承弼的内力在年轻一辈中属佼佼者,第二个薛承弼他至今还没见着,要是他没受伤,两人硬闯也能过去。
薛承弼道:“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倒想与真人切磋一下。”
遇强则强——苏秀倒是明白他,可眼下两人还卡在这头一关上不得其法。
“你说进去了那么多人,难道个个都比我俩强?”
薛承弼摇了摇头:“恐怕是车轮战法,用肉身挡过去的。你看那地上尸体,被削得七零八落,照说人死也不会离得那么远。”
苏秀皱眉道:“你是说这些人用他挡枪?”
薛承弼道:“可能还不止一次。”
苏秀沉默一阵,“这般死法,倒像是个死士。”
薛承弼看向苏秀,仿佛要从他面上看出些端倪:“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一本没有的书。”
“他们自愿,谁也拦不了。”苏秀从未觉得人命有什么可贵,虽在薛家耳濡目染几年,也只看重薛家人的命。他自己的命尚且不够珍惜,西零的奴隶死士,更不放在眼里。
“你说这个“舒长梦”后面还有机甲人。”
“嗯,你来的时候,我正斗第三个。”
“那后面…………”
薛承弼想问的是后面还有没有尸体,苏秀片刻便明白过来,开口道:“后面也有。”
“也如前面一样?”
苏秀“嗯”地应了。后面的人死状相同,也是被分割成了几块,用他的命换得了同伴的前行。
薛承弼不由得有些难受:“且不论他们自己如何,杀我大祁众多无辜百姓,若是能遇着活的,我必定押回去给生人一个交代。”
“怕是没有活的。领头的是谁我们一无所知,就算知道是田冯卿南一手策划,也没有证据。”苏秀本不愿提起这个,他该怎么面对卿南?
“小秀。”薛承弼道:“若你能阻止,会让两国休战吗?”
“如果那是云綦的愿望。”苏秀道:“我无意王位,但王位可以让我做想做的事。”
——比如护着你。苏秀心中所想并未出口,只是平静地点到即止。
自岫昭走后,苏秀的倚仗突然消失,连龚昶也变得敌我不明。他原想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天子的一道诏书,让他警觉他的命不过掌握在别人手里。——非但有他,还有薛承弼。薛承弼因他卷入事件,险些丧命。
命运的这张网早就把他和薛承弼缚在一起,只要他还喜欢他,薛承弼就逃不脱被人算计的命运。可他又怎放得下他?
苏秀眸中迷茫,却开口道:“云綦,我若为王,一定带你吃遍天下。”
薛承弼被他这句话弄得不知所措,笑了起来:“你怕我阻止,对我行贿?”
“算是吧。”苏秀看看黑漆漆的头顶,又道:“天黑了,休息吧,明儿再去破那枪阵。”他说着便去抱薛承弼,跌跌撞撞地与人退到暗室一角。
“…………”薛承弼刚坐稳,便感觉苏秀的脑袋靠了过来,搁在他肩上。一颗头在他颈间蹭了两下,又动来动去地找舒服的位置。
“躺下吧,我给你当枕头。”
苏秀一翻身,当真听话躺了,头枕在薛承弼大腿上,朝着他轻声问:“你睡不睡?”
薛承弼伸手把他的碎发顺到脑后,“嗯。”
“嗯是睡还是不睡?”苏秀抓着他那只手,不依不饶。
“天都黑了,能不睡么?”
苏秀抿着唇笑起来,“睁眼说瞎话。”
难得一时的清静无忧,日长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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