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可怜的小绵阳
连亦阳那年九岁,放学后背着书包,缓慢的走进一片老旧小区。
幼童稚嫩的小脸蛋白皙,于是显得眼角那块淤青异常刺眼。
路过他身边的同龄孩子,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小手都有爸爸妈妈牵着,粉嫩的胖嘟嘟的手心紧紧抓着爸爸妈妈的手指,一晃,一晃。
而连亦阳的手心手背却是通红的,带着一块一块的淤血,一道一道的鞭痕。
回到家,忍着痛握着冰冷的金属钥匙打开门,迎接他的不是母亲亲手准备的菜肴,也不是父亲的一句轻声问候,而是一个飞来的玻璃酒瓶。
幸得不是砸在了脸上,连亦阳被砸得踉跄,酒瓶子咕噜噜在地上滚,他忍着肩头的疼痛,弯腰拾起。
父亲瘫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四周散落着空酒瓶,烟头,饭菜倒扣在桌上,远处的角落淌着一滩黄色的液体。
屋里的气味令人作呕,父亲见到他,用那被烟酒伤毁的沙哑声音阴阳怪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啊?你妈那贱人又去哪了!还没回来!”
他不理会,父亲就不停地辱骂着,满口污言秽语,骂贱人,骂畜生,骂狗东西,每天都如此,每天,每天。
他将自己锁进房间里,父亲就骂骂咧咧的站在门口锤门,砰砰的锤门声却盖不过愈来愈难听的叫骂声。
“……疯狗。”他缩在被子里,因为梅雨天气而潮湿的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
就在父亲开始抄起椅子砸门的时候,屋外大门咔嚓一声。他知道,母亲回来了。
然而这并不是他的救赎,这个温柔懦弱的可怜女人选择了容忍,一忍就是十年。可这也是他唯一的光,唯一的温暖。
门被砸开了,父亲怒吼着,骂他狗杂种,骂母亲贱女人。而后开始问要钱,没有,就打。他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把灾难降临在这对可怜的母子身上。
父亲把母亲踹翻倒地,扑过去死死掐住了母亲纤细的脖子,就快断了,会死的。
连亦阳看见了母亲充血的眼睛,听到她努力发出的声音,让他快跑,快逃。
这个瘦弱的孩子拼命扑过去,张口咬住父亲的手臂,咬出的血和着泪水,滚落在地上。
他被父亲扇了一巴掌,力道重得将他掀翻出去,砸在墙上,石灰刷刷落下,他跌倒在那滩黄色的液体上,骚臭味令他干呕。
“……阳,阳阳……”母亲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眼里尽是绝望,不停地向父亲求饶。
最后,谁也不知道那天连亦阳是如何抄起一张比他还高的木头椅子,砸向了他的父亲。
自那以后,父亲进了监狱,碍于面子而不断容忍的母亲终于是提出了离婚,不再听从娘家那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所谓“安慰”。
没了恶魔的家庭逐渐步入正轨,可就在连亦阳第三次因暴力殴打同学被叫家长之后,母亲终于是意识到了儿子的问题。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母亲捂脸痛哭。
他没有说话,没有人问他为什么打架,没有人问他的手疼不疼,他们都在训斥他,打架是不对的。
连亦阳的车已经停在母亲家小区楼下半个多小时了,家里人都没下班没放学,他有钥匙,只是想在车里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