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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从书院回来的太子刚带着食盒来到梧桐宫中,就被一道雪白的身影径直扑到了怀里。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撞得青年脚步都险些没有站稳,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定了身子。
“毛毛躁躁的。”
燕景行扶着小燕昭的腰,抬起手,温热的掌心慢慢顺着少年的后背,语气虽然带着指责,却没有多少生气的情绪,反而是无奈更多一些。
燕昭从燕景行的怀里探出脑袋,仰着头,乖乖巧巧的说道:“想哥哥了。”
燕景行失笑不已,屈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就你嘴甜,昨天还跟裴彧走了,别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哥哥记着呢,别觉得说些好话哄孤开心了,孤就不计较了。”
燕景行打开食盒,浓郁的香气冒了出来,馋得小燕昭伸手去抓,然后毫无意外的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
“先洗手。”
“哦......”小燕昭闷闷的应了一声,似是在难过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吃到好吃的。
小燕昭用水洗完手之后,飞快跑了回来,趁着哥哥没注意,直接用手拿了块排骨就叼嘴里开始啃。
“.....昭儿,用筷子吃,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燕景行瞧着他急匆匆的模样,哭笑不得的说道,“哥哥又不和你抢。”
抢这个词莫名牵动了燕昭脑海中的一根弦,他想起皇帝曾对他说过。
——“你身上流淌着北尧皇室的血脉,却只能当一个上不了族谱的“野孩子”,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却能成为北尧尊贵的太子。”
彼时的小燕昭懵懵懂懂,“因为哥哥是太子.....”
表情阴鸷的皇帝打断道,“他不是你的哥哥,他是挡在你面前的敌人,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哥哥.....”
小燕昭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忽然,嘴里的肉也不香了,桌子上摆着的果茶也不甜了,他怯怯的抬起手指,揪了揪燕景行的袖子,委屈的问道。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要抢哥哥的东西,哥哥会不会讨厌我,再也不给我带好吃的了?”
少年说这话时,眼尾泛红,漆黑的眼眸润了一层盈盈的墨,好似深不见底的茫茫星河,群星皆暗淡无光。
“昭儿怎么了?”燕景行敏锐的感觉到少年的反应不太对,虽然小时候是娇气了一些,是爱哭了一些,是贪吃了一些,但鲜少会露出这么恐惧的表情。
就像是......会被自己抛弃一般。
小昭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能的不想让哥哥知道,哥哥待他这么好,他却还要和哥哥争皇位。
就在燕昭拼命想着理由时,恰好看了燕景行伸出的掌心带着微红的痕迹。
燕昭边用袖子擦着眼泪,边牵起燕景行的手,放在嘴唇边上,微微启唇朝他手心吹着气,“给哥哥吹吹,不疼了好不好?”
燕景行捉住少年软乎乎的手,不由失笑,“太傅罚的是我,你哭什么?”
今晨,确实因为没回答出太傅的提问被罚了手心,但太傅知晓自己的太子身份,自然不敢罚,那戒尺只是象征性的,轻轻落了一下,比羽毛还轻,若不是最后太傅沉着脸把他赶回了位置上,他都不知道已经罚好了。
至于手心为什么这么红,还不是因为.....
燕景行望着那热气腾腾的菜,无奈一叹 。
还不是为了给他去御膳房都还吃的时,被烫到的,但这小没良心的,吃了一口肉就不吃了,还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他了。
燕景行心疼的抚摸着燕昭软软的黑发,“孤答应过你的母后会照顾你,不管昭儿想要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青年的声音好似雨幕中润脆的碎玉,清清冷冷,却又带着极致的温柔。
燕昭停住了哭声,仰起头,视线撞入了那温柔的目光之中。
一时之间,怔怔难言。
而燕景行也确实如他承诺的那一般,尽数做到了。
他为太子时势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皇撕毁了请战的奏折,下了诏令说要送昭儿去南渝为质。
后来,他开始争权夺利,花了两年将父皇送到地下去陪了母后。
那时,他刚刚登基为帝,
昭儿也刚被从南渝国被接了回来,也不知道去做质子的那两年里经历了什么,回来之后便懵懵懂懂的,仿佛刚出生的稚儿一般,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怕黑怕火怕声音,黏他却黏得很紧,去哪都要跟着。
后来,太医诊断出昭儿身上中了一种毒。
好在,最后成功解了毒。
只是性子却变了不少。
昭儿说不想让他娶妻,他便空悬后位,除了必要的“开枝散叶”外,再未踏足过后宫。
昭儿想要权力,他立昭儿为太子,想做什么自己也都任由他去做。
昭儿想娶丞相府的嫡女,他便邀请丞相入宫喝茶,亲事也为他说了。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太子妃就被发现死在了太子府中,当时院子里只有太子蹲坐在她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柄锋利的短刃,堪称人证物证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