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左手捻花
熹微的晨光破开如墨的夜色，天空中连绵的细雨也小了一些。
燕昭执着油纸伞，迈出宫殿。
青年身着繁复华袍，几条蛟龙盘踞在衣摆处翻滚，腰间束着白玉腰带，衬得身姿挺拔。
有轻风舞起衣袖，猎猎作响，青年弯身拾起一片落花，雪中寒梅飘零而落，被纤白的手捻在指间，折就风间傲骨，凭有风流。
而后，燕昭直起身，望着御医步履匆匆的赶往父君寝宫，转身返回了自己所居住的宫殿。
皇帝遇刺，今日的早朝自然也就免了。燕昭穿行于朦胧细雨之中，清晨泛起的薄雾让他眼前的视线都变得不甚清明。
“好安静。”
燕昭自言自语的说着，抬起的眼帘瞥过宫殿的飞檐一角，波澜壮阔的建筑涂着朱红的墙漆，看不出任何被焚烧过的痕迹。
而这处宫殿，将会成为他不久之后的葬身之所吗？
燕昭本能的不愿意靠近这处，如今他已经分不清“前世”予讠予讠的一切何为真，何为假，还是如同那名小太监身上系统所说，这里.....只是一场他们口中的游戏。
但漫漫长夜，终将过去。
燕昭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越过这处“死局”，淅淅沥沥的雨珠敲在伞面上，击出泠泠的脆响。
推开沉重的宫门，燕昭原本打算再去床榻上小睡一会儿，就看见身着素色衣袍的青年正等在院子中央。
“殿下，您回来了？”
楼雪青的声音透着疲惫之色，下眼皮也凝聚着一层墨黑。
燕昭打量着他的模样，惊讶的说道。
“你在等孤？”
楼雪青点了点头，微凉的手掌捧起燕昭的手，指尖摩挲过掌纹，轻叹道。
“殿下，如今不安全，不能再像昨夜那般任性了。”
燕昭想着自己昨夜就那样跑去了皇帝的寝宫，甚至睡迷糊之后，堂而皇之的躺了龙床，就觉得面颊发烫。
确实太不谨慎了，还好父君没有怪罪。
燕昭轻点了下头，保证道。
“孤知晓了。”
楼雪青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抬眼瞧了眼天色，虽然早是早了些，但宫门也已经开了，于是开口说道。
“殿下，昨日入宫时，我便让马夫一直在宫外候着，现下天亮，可以先行出宫回太子府。”
燕昭刚迈了一半的腿停在半空，打算往前走的脚步也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疑惑道。
“这么早就回吗？”
楼雪青的唇畔依旧扬着温笑，眉宇温和的解释道。
“陛下昨夜受伤，轻重未知，太子留在宫中，有趁陛下身弱夺权之嫌，恐会惹人非议。”
燕昭思考过后，同意了楼雪青的提议，只是低垂的余光扫到青年穿着的软靴时，蓦地停顿了一下动作。
他的鞋上沾着草木泥灰的痕迹，似乎是在被雨浇得润湿的泥土里，走过很长一段路。
燕昭微微抬起目光，观察到楼雪青身上的衣衫湿了半边，左手的衣袖被剐蹭出了长长一道口子，露出了明显的线头。
燕昭忍不住问道。
“你昨夜出去了？”
楼雪青的目光坦然，动作也很自然的拂了下长袖甩去水珠，颔首道。
“殿下离开之后，许久都没回来，臣侍有些担心，就去寻了殿下。”
闻言，燕昭有些尴与衍与衍尬的轻咳了一声。
他昨夜.....
被父君逼着解棋，好不容易解完之后，不小心睡着了.....
燕昭抬起手，忍不住抚上记忆中胳膊的鞭伤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段四岁时的记忆真是糟糕透了。
燕昭的目光闪了闪，从记忆中抽身后，以十九岁的年龄再去看四岁时发生的事，竟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
他的父皇，曾经说过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因为意外而诞生的孩子，打破了先帝承诺给皇兄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因此生来即是罪恶。
燕昭伸出手，掰着指头数了数。
他的太子哥哥，如今的皇帝是长子。
二皇子早夭。
三皇子据说在父君继位时就去往了封地。
四皇子是自己。
还有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
以及留下了两个长公主。
燕昭数到后面也不去数了，有些感慨的轻喃道。
“这一生一世的唯一真是廉价......”
此时的他距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然而燕昭偏偏迈了两步，怎么也猜不出自己竟会是先帝留给燕皇室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