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死当长相思
当神祇死去的时候,万灵同悲,然而如今的两人,早已和神祇没有任何干系,自然,也就不存在同悲的说法。
两人化作尘埃的刹那,日月倒转,江水倒流,坍塌的房屋恢复如初,焚毁的城市重新伫立在天幕里。
时光在此刻倒流。
破了个窟窿的阴霾天空一瞬间一碧如洗,无数人迷茫地站在钢铁耸立的城市中。
十字路口,车流重新涌动。
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沐歌立在人群里,一个小孩迎面跑来,不待他躲开,便直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沐歌转身,愣愣地看了眼跑远的孩童,复又低头,盯着满是血污的手掌,有些迷茫地看着上面恢复如初的伤口。
车流不绝,人群往来穿梭,而他停在原地,宛若被人丢弃在路口,不知家在何处的小狗。
“……都结束了吗?”他不知这话是在问谁,只下意识往前走着,好半天,看着熟悉的红色城墙,才发现他又回到了后卿的住所。
然而就像什么幻影一样,当他推门而入的那刻,手掌将将接触到大门的瞬间,整座府邸便消失在了眼前。
在犼神以言灵控制住他,并钳制住东皇的时候,其实他隐约是有什么感觉的。
后来帝俊的幻影自他身体出来,他便知道,千万年前,那人在董家山的祭坛里,替他准备了什么东西。
这是何等恐怖的传承啊,竟能毁灭半个创世的神祇,和一个近乎完整的古神。
沐歌化作幼猫的模样,趴在是曾经府邸大门的位置。
就算杀了东皇,但在九垓八埏造成的恶果依旧无法弥补,然而现在,就像时光倒流一样。
是他做了什么吧,沐歌想,除了言灵,还能有什么东西,有这样扭转生死,颠倒乾坤的能力?
只有言灵了吧。
沐歌将下巴放在前爪上,呆呆看着爪边爬走的小蚂蚁。
然而这人间,蝼蚁尚且偷生,为何……偏就……不仅不能活下去,还被抹除了在人间的所有痕迹。
“是代价啊,”画着兔子的油纸伞遮挡在眼前,沐歌抬头,一个雌性莫辨,模样清癯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蹲在他身前。
“你好啊,我叫太阴,是帝俊和月神的儿子,”青年微微笑着,化作白兔,趴在了沐歌身侧。
“凡间修行之人偶见我化作白兔趴在月桂上,便管我叫玉兔,见我化作人形,便管我叫嫦娥,但这两个称呼,我都不太喜欢,所以,你便叫我太阴吧。”
“你说的代价……”沐歌欲言又止。
“那是千万年前的事情了,”白兔耸了耸鼻子,“那时候东皇都还没死,不过想要屠杀其他种族的想法倒是已经初见端倪,你应当在建木看见过,你在蛋壳里的时候,是颛煦将你封印在地下,推迟你的出生日期。”
沐歌甩了甩尾巴,嗯了一声。
“曾经的东皇确实仁善,不过那是魔族诞生之前。诞生之后虽然也仁慈了些日子……”太阴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沐歌耳朵,“讲故事了哦,别睡着哦。”
谁也不会料到,东皇与他亲自养大的魔争斗的时候,居然会染上魔息,而就是这一点混合着混沌之力的魔息,居然让他窥探到了未来的事。
他看到山河倾塌,神族陨灭,看到仙妖出世,纵横八荒,而后来到末法时代,人族一骑绝尘,神族彻底成为传说。
“因为这,那人当场就发了疯,帝俊去救他,自然也就看到了,但与东皇作为创世神造物主不同,我爹他,虽也有落寞,但到底看得开——发觉东皇想灭世重回混沌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无法阻止了。”
为此,犼神颛煦有了个大胆的决定。
就像东皇诱导女娲造人,准备血祭八荒,引得天道混乱一样,帝俊遮掩了犼神的行踪,让他得以脱离东皇的监视,去某个种族,给某个孩子,种下命定的因果。
“九垓八埏生灵无数,为何,他当初就选择了我呢?”沐歌不知是在问谁,有些呆愣地看着前方。
“谁知道呢,”太阴跳出纸伞,化身为人,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其他什么,谁知道呢。
临走之前,这位神祇告诉他,人间之所以会这样,是千万年前,犼神第一次见到他,制定计划的时候,便在他身上留下的一句言灵。
“是什么?”沐歌问。
“当你完全长大,能够明辨是非,能亲手了结他……你所思所想一切,便都会成为现实。”
沐歌:“既然所思所想皆可成真,那为何,他却消失了?”
“那是他的代价,”伞下的太阴微眯着眼,隐去了笑意,“何况,帝俊那一剑,乃天下至道之剑。作为曾经的神帝之一,还是全盛时期无人可敌的战神时期的武帝,那一剑,这九垓八埏,还没人能招架得住。而在这之后,因他一句话,无数的生灵被逆转了因果……虽然这代价,其实本该由继承了六道轮回的你来承受,但他舍不得,所以,便替你魂飞魄散了。”
沐歌茫然:“……为什么?”
“谁知道呢?”太阴招手,迈入了潮水一样的人群,很快消失了踪影,“毕竟……”
犼神原本,就是个暴躁多疑的性子,就像那位疯疯癫癫的后卿一样。
一切回到原点。
当时光倒流,曾经的所有不和谐自然也就消失不见,出世的神冢随着东皇的彻底消逝跟着消失在人间。
驻守在安平市外的各路人马眨眼间便回到了自己原本该待的地方,甚至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发呆。
天道恢复如常,便自动修改了参与此事的所有人的不合理的记忆。
沐歌去了茶楼,百谈睡在贵妃椅上,曾经枯萎的桃枝放在茶几上,如今已长了新芽。
白素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林梢。
沐歌看着她风风火火进来,又怒气冲冲出去,路过他身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是谁啊?”女人皱眉,指甲咔滋咔滋扣着团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沐歌:“……没有。”
林梢走下楼梯,跟了过来,白素余光暼见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