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闯入他受刑的刑台都做不到。
这一针见血的言辞显然扎破了小怪物的凶狠和偏执,它忍了再忍,终是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粘液一滴滴缀在枯黄的草地上,烫出一个又一个难愈的疤口,而这些伤疤毫无疑问复制到了它——那并不存在的心脏上。
四分五裂的藤蔓,将它空洞虚弱的内里暴露无遗,它像堆可以随意被踢走的杂草,面对敌人时毫无反手之力。
只能撞啊,撞啊,无助地碰撞着看不见的屏障,哪怕将脑袋装出了个大口子,也没有前进哪怕一步。
就这样,它只能一边无助地挣扎,一边用那双滑稽的‘眼睛’——小哑巴挑选出来的眼睛,痛苦地望着。
它的小哑巴,它的人类,被他深爱的家人处以火刑。
“你太弱小了。”范伦汀娜叹息地说,“这个大陆都太弱小了,除了我,没有人可以阻止‘书’,你应该记住这个名字。当然,那只是个代号,单词含义的书是个好东西。”
小怪物依然偏执地盯着沉睡中的夜莺,如果它有一双人类的眼睛,恐怕早已溢满了痛楚的泪水,如果它有一双人类的手,也可以将那只小鸟托在掌心。
但是它现在只是一堆藤蔓,恶心的,泛着恶臭的藤蔓。
小怪物已经无法处理各个‘器官’收集到的信息,它连目前的状况都无法|正确地、全面地理解。
小哑巴要被带走了,他们得分开。
可是,那意味着什么?
像是大陆上最复杂最难以解答的奥术模型,小怪物试图找出哪怕一个解,都发现难以接受。
可是它太弱小了,弱小到对面的神明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这不是你的错。现在我得带他走了。”
范伦汀娜注视着这个新生的倒影怪物:“大陆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欢迎来到地面。”
这就是这段记忆的结尾了。
那个时候多琳还没从流沙银河中诞生,她只是在按照习惯阅读范伦汀娜记忆时发现了这段,因为记忆中的三位主角的配置实在奇怪——一位神明,日后杀了神明的人类,母树倒影里爬出的怪物。她对此记忆深刻。
范伦汀娜多看见的灵魂的状态,她也记住了。
因此仅仅一个照面,多琳就发现了那个夜晚弱小无力的怪物——面前这位皮囊美好的人类。
“你还真是执着。”多琳感叹,“隔了这么多年,刚刚披上人皮就迫不及待地追了过来。”
“那小混蛋认出了你吗?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我都差点认不出,好在你那团恶心的灵魂倒是千年如一日。”
换上人类皮囊的怪物,已经不像几千年前那样滑稽弱小。它的肉|体填充饱满,骨头、内脏、血液,一切普通人类该有的东西它一个不差;它学会了人类的语言、礼仪,嗓音动人,缠绵的情诗脱口而出……它像只急于求偶的雄鸟,不择手段地展示自己雄厚的实力,为了讨伴侣欢迎,还会换上艳丽的羽毛。
它,现在是他了,他不再是当年苏涅口中的“小怪兽”,他有了苏涅取的新的名字。
不过他现在暂且还叫艾莎。
艾莎要比多琳高一个个头,明艳的蓬裙让他像只盛放的绣球,而多琳则如布满毒刺的玫瑰,两种截然不同的女人。
多琳在内心评估着这张外皮赏心悦目的程度,最后得出结论——长得确实不错,但衣着实在难看。
但是这个花里胡哨的女人眼神冰冷得盯着她时,确实有一种令人发憷的危险感。
“你跟他说了什么?”
多琳怀疑,如果不是动起手来会把其他人都惊动,这人皮怪物绝对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说话。
“你猜猜看呢?”多琳恶意十足,血红的双唇一张一合,吐出的都是毒刺,“我当然不可能提前预知你的出现,所以没有和那小混蛋聊起你——是不是很可惜?也许我可以下次跟他说说童年的小伙伴。”
艾莎全然不理会她这种试图挑起事端的话,只是偏执地重复:“你跟他说了什么?”
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倒是和那个夜晚一直试图对范伦汀娜动手的小怪物如出一辙,看来时光流得迅速,他们的本质还是没变。
多琳突然意兴阑珊起来。
她真正想逗弄,想激怒的人已经不在了,这种挖苦人获得的乐趣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并且她还要操心这小混蛋的死活,等等——
多琳突然眯起了双眼。
要想成功治愈小混蛋需要什么来着?!
母树倒影里的东西……面前的怪物,不就是从倒影爬出来的吗?
多琳突然仰头笑了,也不知在笑些什么。笑过之后,迅速又恢复了那种欠扁的神情:“我当然只是和他谈了他目前的状况,那可实在不妙。”
“看来你就是他的新娘了,不如趁他现在睡着了,自己上去看看。”说完,多琳轻飘飘地飘走了。
*
艾莎知道恶魔之神的话恐怕没一句能够相信,可这关系到苏涅。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将肉|体从玫瑰花园里撕开,视线尽量不去触碰灰塔。然而多琳的这一番话,又令他的心脏虫噬般泛痒——他太想知道苏涅目前的状况了。
而且,也只有他才能拯救苏涅。
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极度兴奋的事实,艾莎猛地咬住右手食指的关节,锐利的牙齿狠狠扎入脆弱的肌肤,他尝到了满口的血腥味道。
——只、有、他。
多琳的话仿佛给了一个现成的借口。
只有他能够让苏涅好起来。艾莎瞳孔微缩,兴奋而逻辑自洽地想着。苏涅现在的状况太糟糕了,他得去看看,他得去救他!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踏进了灰塔,将薄如纸的法阵碾碎,极度兴奋之中的艾莎两三步来到了三楼。
多琳没有撒谎,苏涅确实是在沉睡之中,他太虚弱了。因此很难醒过来。
在即将进门之前,艾莎顿住脚步,他像只终于看见肉骨头的野犬,双目通红,急促地喘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淌下涎水。但他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面对苏涅时,他得保持冷静。
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大门,在那两只碍眼的月兽发出响动的前一秒将它们弄晕,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艾莎来到了睡美人面前。
苏涅没有躺在床上——他很少睡床,比起柔软的床铺,他更加青睐那张活着的藤椅,就比如现在,他的头歪垂着,被藤椅分出的枝丫轻柔地托住,因疼痛而蜷缩起来的四肢也得到了很好的固定和照顾。忽略掉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的汗珠,艾莎简直要为这样美妙的睡景而倾倒了,仿佛被迷住的王子,他简直想要亲吻睡美人的唇珠。
但是就在艾莎凑近之后,这种汹涌澎湃的欲|望瞬间转化成了心疼和怜惜,连带着变成了瞬息将房间覆盖的嚣张藤蔓。藤蔓快速蔓延,直至玻璃窗外的日光泻不进半缕,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昏沉的、迷蒙的暗中。
寂静之中,靠近苏涅的藤蔓破了道小口子,探出一个椭圆形的、莹绿色的球灯,暧昧的灯光好歹照出了一小块地方,将睡在椅上的苏涅和他膝前半蹲的艾莎圈了进去。
活像舞台剧上被灯光追逐的男主角和女主角。
艾莎半蹲在苏涅膝前,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看着苏涅。这样的角度,他能看见苏涅裸|露出的,形状漂亮的锁骨,他长而白,仿佛天鹅一样的脖颈,以及削瘦的下颏,因头部歪斜而稍显凌乱的黑发。
他守候着他,像恶龙守护珍宝,心中的野兽发狂地吼叫,所有欲|望却止于指尖,艾莎起身轻轻为苏涅整理头发,将他被汗水濡湿凌乱的发丝妥帖地归束在一起。苏涅的皮肤苍白得透明,莹绿色的灯光将他笼罩,令他看起来像个脆弱的水晶。
——他的状况很不好。
艾莎看到了他灵魂中央一个黑色的小点,广袤汪洋上的一小片垃圾,这就是‘书’留给他的死亡印记,即便智慧女士的权柄全部移交于他,苏涅的状态仍处于生死之间,当然,他是不可能接近死亡的,‘书’的能量最多让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陷入濒死的幻觉和痛苦中。
“你不乖。”艾莎凝视着苏涅紧皱的眉心,冰凉的指腹轻轻扫过,将它抚平了。
之前他往白玫瑰里滴进自己的血液,虽然量不多,但日积月累,苏涅的身体状况明显有所好转,结果他离开又回来之后,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就差最后一块砖头就能建立起的坚固墙壁轰然倒塌。
细而长的触角自艾莎的精神域探出,小心翼翼地在椅上的睡美人周围摇晃,寻找目的地,然而绕着苏涅的身体转了许久,就没能找到进入的大门,触手沮丧而又失落,嘤嘤地缩了回去。
最好的治疗方式,也是最终的治疗方式,是艾莎和苏涅的精神域连接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怕是艾莎的精神域对苏涅进行安抚,效果也非常显著。然而——这位即使沉睡了也对周围环境抱有敌人的睡美人,他的精神域谨慎而又固执,不管艾莎怎么引诱和触碰,都不肯露出半个身影。
不能立刻对苏涅进行有效的治疗,艾莎有些焦躁,欲|望的野兽始终不肯停止咆哮,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从苏涅的眉心滑过高挺的鼻梁,来到饱满的唇部。
艾莎叹了口气,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好理由:“这并不是我故意想做的,你的精神域太狡猾了。”
催动一道小小风刃在食指指腹上隔了个小口子,一瞬间,就有血珠从缝隙中渗出。
苏涅的嘴唇紧紧闭着,艾莎试图将其拨开,食指抵住了苏涅的牙关,试探性地敲了敲,昏睡中的苏涅无动于衷。
因为刻意将伤口放大,血液流出的速度很快,在艾莎尝试失败的那短短几秒钟,就将苏涅的嘴唇内部染得血红,多余的血珠攀附在他洁白的牙齿上,活像被污染了的圣洁神像。
艾莎的喉结滚动,难以忍耐的燥热顺着尾椎往上爬,他克制地咽了咽口水:“你不乖。”
娇 堂 団 怼 毒 嫁 蒸 黎
接着动作有些凶狠地捏住了苏涅的下巴,摩挲着手下柔软的肌肤,找到位置,手指轻轻按了按,苏涅紧闭的牙关瞬间分开。
上下唇分出了一个小缝,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之前残留的血迹,诱人深入的美好陷阱。
艾莎将食指探了进去,又克制地停了下来,不敢深入。
终于找对了地方,血液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汩汩而出,朝着心心念念的地方奔去。
十几秒后,量差不多够了,身体情况一旦好转,苏涅就就会醒过来。
他应该快点离开。
然而——
艾莎的眼神着了魔一样地在苏涅微微分开的唇部流连,他忍耐地抽/出了食指,却半途而废地停留在唇部,这种柔软而又温暖的感觉令他无法自拔。
鬼使神差地,艾莎想到了苏涅教给他的技巧。
首先,顺着下唇的轮廓轻轻抹上一层……
血液是最红最艳的唇红,仅仅抹了一层,就使苏涅整个人的面孔显得惊心动魄起来,比艾德温娜红更加美妙。
接着是上唇……
饱满的唇珠诱使艾莎在上面流连,抹出瑰丽的红色,像花瓣最柔最嫩的花芯,被人随意以拨弄,就会敏感地颤抖。
一层,又一层。
用着曾经苏涅交给他的技巧,艾莎为睡美人涂上了美艳的唇红。
又艳丽,又纯洁。
艾莎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努力的成果,多么美妙的景象。
他的珍宝,他的小鸟,他的玫瑰……
欲|望炽热沸腾,艾莎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他简直就要吻上去了。
这个时候,对于外界始终毫无反应的睡梦人终于颤了颤他的睫羽。
——他要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敏.感.词也太多了,改得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