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老医师给他诊了两次脉,都说是心疾,若是这个医师也诊出来说是心疾,季景之恐听不得这事。
他大致可以想象得到季景之在听了这事后得变成什么样。
估计不得安生。
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知此事,这样便少了不少麻烦。
沈则一清晨便回了京,上午入宫后一直到晚上才终得回沈府。
温宁仪从沈容声口中也得知了沈则一回来的消息,在府中一直等着,天色渐晚,却仍不见人回来,眉间已经染上了担忧。听得有侍卫慌忙来报大少爷回来了,在屋里一直等着的沈容声和温宁仪起身,刚出了院子门时,便看到还未脱下戎装的沈则一。他站在庭院的灯下,暖黄灯光映亮他的眉眼,终于显得面色柔软了些。
"大哥!"
沈容声许久未曾看到沈则一,这次终得相见,也顾不得其他,忘记了此前自己有些惧怕这个大哥,直接蹦了过去狠狠抱住沈则一。
陡然被抱住,沈则一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动作生疏地拍着沈容声的背,一抬眼便看到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的温宁仪。她不似沈容声这般激动,但半隐在灯光下的双眼已经带了点红。
沈则一抿唇,最后还是轻声道∶"我回来了。"
温宁仪点头,笑了下∶"容声该放开了,大哥旅途劳顿,先让他回屋休息,明日再说。"
那股子激动劲过了,沈容声自己也回过神,赶忙放开了沈则一。
许久未见,再见时的激动使得她忘记了自己此前对大哥发自内心的畏惧,这会儿缓过神来,她再一抬眼看了眼沈则一的脸色,发现他并无不虞之色,这才松了口气。
温宁仪看着沈容声的小动作,笑着叹了口气。打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沈容声几个虽喜欢沈则一,但也不敢太过亲近。
沈父虽是武将,但性子儒雅,沈家的几个孩子都爱笑,性格都不错,只有沈则一,性子沉稳,不知为何脸上总是面无表情,原本以为长大了会好一些,结果长大后直接长成了冰山脸。
自从跟着沈父上了战场后,再回来时,莫说是年纪小的孩童,就是有些官员看了都一抖。
沈容声几个小时候都不敢与大哥打闹,就只有最小的沈四,天不怕地不怕,专往沈则一身边钻,经常弄得鸡飞狗跳,然后被沈则一提溜着衣领子丢到温宁仪身边。
沈容声放了手,沈则一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些。
温宁仪对沈则一道∶"舟车劳顿,今晚先好好休息罢,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不累,"沈则一摇头,不自觉摸了下襟口,道,"等了一天你们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罢,我且出去转转。"
"啊?"沈容声问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她话还未说一半,温宁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略微摇头。
她扶了下低垂玉簪,对着沈则一笑了下∶"去罢,早些回来。"
沈则一点头,对着温宁仪行了一礼,正欲走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今日可有他人坐过府上马车?"
"的确是有,"想着沈则一还要出去,沈容声长话短说,"具体事情明日再讲与你听,坐车上的是镇南王爷和他的……友人……姑且算是友人罢。"
沈容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季景之和沈折枝的关系。
若说是恋人,两人看着虽亲密,但和沈折枝样子,似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但若说是朋友,又觉得不能完全形容出他们的关系,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沈则一将"友人"两个字在嘴里囫囵转了一遍,问道∶"那友人……是何许人也?"
沈容声大概知沈则一的意思了。
她摇头,只道∶"他是宋国人,此前住在江南,是由镇南王爷带到都城来的。"
她们不似温宁仪,没有亲眼看到沈四掉下崖去,心里总怀着微末的希望,即使知道不可能,但总想着这事。
未见到小四尸身,那他就有可能还活着。
然后事实又一一将她们的幻想击。
-—宋国人。
沈则一嘴角扯了下,略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看着沈则一出了院门,沈容声再与温宁仪说了会儿话,之后也离开了。
沈容声走后,温宁仪再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直至Y丫鬟提醒夜深露重,她这才回了屋。沈则一去了城中的一个小山坡上的树林里。
树林不大,高处还有用石头堆成的小座位。
久无人来,小座位已经生了苔藓,周围长满了茂密杂草,若不是沈则一将这个位置牢记在了心里,恐怕也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随意将杂草拂开,沈则一坐下来,将怀里的糖葫芦拿出来,放在一旁的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明月高挂,风过梧桐。
灯火稀疏中,沈折枝手指一颤,之后快速起身,翻身出了窗户向着府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