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灭晃动着的烛光,沈折枝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这样就挺好了。
春雨自半夜而来,笼罩了整个都城。
等到人们自清晨醒来时,发现院里的花已经从枝丫上长出,粉粉白白一片。
绕过院外的小水宕,丫鬟进了院里,发现沈折枝已经在院里坐着了。他穿着件天青色的衣裳,和满室翠绿映衬着,温润清淡。
"先生又起这么早。"
丫鬟见沈折枝虽穿戴整齐,但头发仍旧披散着,自觉进了屋里拿过发梳,想要给他简单梳个发。
"王爷现在可起了?"
丫鬟轻轻揽过沈折枝头发,答道∶"起了,我过来时刚瞧见了王爷穿戴整齐,应当是出府去了。"出府了?
沈折枝慢慢倚在石桌上,衣袖沾染上些露水也未曾在意。
丫鬟够过头,道∶"先生放在桌上的糖葫芦糖衣有些化了,是否要奴婢拿去处理了再买一串?"
她原本想要直接扔了,又一想到先生平日里不喜别人动他东西,加之那串糖葫芦还用布裹了,应当极为珍惜,她就不敢动了。
沈折枝摇头∶"不用,放在那里便是。"
丫鬟应了声好。
沈则一自昨晚回了沈府后便没有惊动任何人,让等着他的仆役都去睡了,自己回了房间梳理自十几年前开始陆续发生的事情,蛛丝马迹,不放过任何线索。
待到天一亮,他便去了厅堂和沈容声及温宁仪吃了早饭,之后与温宁仪一起去了书房。
他先是向温宁仪问了有关折枝的事情,得到的消息与昨天无异,只多了件沈折枝救过温宁仪及沈容声的事情。
温宁仪问他问此事是为何,沈则一却摇头,点到即止,扯到了另一件事上。
"与母亲一起在山崖下发现小四遗留之物的可是陈管事?"
"是原本在府里东院干活的陈管事?"
温宁仪始终记得那时的事情,一直到现在也仍旧清清楚楚,沈则一一问她,她便能马上答上来,"就是他。"
沈则一眉目沉沉,最终一行礼,转身欲走∶"那我去找他问问。"
"问他做什么,"温宁仪拉住他,"此前已经问过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沈则一提到这件事情她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
此前与则一最为亲近的便是小四。
与她一样,他对小四的死至今仍未放下,不同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认了事实,只有沈则一,表面不语,暗地里一直在查着事情。
她看在眼里,却也阻止不得,只能任由他去了。
"现在不同以往。"沈则一唇角动了下,"陈管事的小女儿病了。"
十几年前也是,小四的事情发生时,陈管事的妻子正怀着孩子,又害了病,急需银两。若是有人以此为把柄,想要他扯个谎,帮衬着做点事,只要有钱,很轻易便能办到。
温宁仪也想过来了,眼睛亮了一瞬,之后又黯淡下去,只对着沈则一柔柔一笑∶"若是你想再查,那便继续查罢。"
沈则一没有多言,单应了声∶"嗯。左右回城无事,如此也好打发时间。"
温宁仪又问及沈父的消息。
沈则一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今年之内应当是回不来了。"
皇上有意将沈父留在边疆,此次肯让他回来也只是为了安抚一下沈府的众人,顺带报个平安。
照他的意思,一年也只是一个保守估计。
温宁仪让沈则一离开了书房。
沈则一径直出了府,让人准备了金银,直奔陈管事居所。
沈折枝在府里转悠了半天,又回院子浇了会儿花,丫鬟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说着什么花开了,长何模样,倒也不觉无聊。季景之是在将近正午的时候回来的。
隔着大老远众仆役都能看到他脸色极为不好,像是心里揣了什么事。他进了府后就问沈折枝现在在哪儿。
恰巧侍卫刚看见沈折枝进了花园,便带着季景之快步而去。
彼时沈折枝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丫鬟正拿着一小截桃枝比划着,将其代为玉簪,斜插在他鬓间。
沈折枝只叹了口气,任由丫鬟胡闹着。
如此若能心情愉快些,那他当当木偶也无妨。
只一夜之间,沈折枝将此前一直怎么都看不透的迷雾尽数散开,一时间清晰无比,心境也更为平和了些。
怎样都好,怎样都行。
只要不太过,如何都好。
丫鬟原本还想再看看自己的成果,结果一转头,发现季景之领着一群人向着这边而来,来势汹汹。
她连忙站至沈折枝身后低垂着头,不敢造次。
季景之走至沈折枝身前。
沈折枝对他笑了下。
季景之顿时就蹲下身来,一声不吭,死死环住他的腰。
被季景之以这样的姿态抱住,沈折枝先是一愣,之后笑了下,垂下头,轻轻拍着他的背。
堂堂镇南王的手居然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