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帝王粗重的呼吸声。
容呈望着殿顶,从关鸿风这个动作里觉察出了几分寂寥,他想起宫变那日,关鸿风为了救他,将杀了绍南王的机会拱手让出。
若是皇帝没有布局,若关鸿风没有把握取胜,他还会这样做么?
汤贵妃自戕后,关鸿风借此问罪她母家,其父汤营赐死,十四岁上的男子全部流放,妻女变卖为奴。
借这机会,关鸿风在朝堂上又提起要废弃后宫的嫔妃。
此话一出,朝堂大乱。
群臣跪在地上,纷纷大喊着皇上不可,反对声此起彼伏,
关鸿风没骨头似的靠在龙椅上,斜斜笑道:“为何不可,朕对着她们不能人事,留在宫里,难道不是耽误她们?”
“还是说,你们也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当老姑子?”
他目光在满朝文武百官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一指反对声最大的礼部尚书,轻笑道:“既如此,便将你那刚到及笄之年的女儿送进宫来,待朕什么时候能人事了,再去宠幸。”
礼部尚书面如菜色,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关鸿风向来狂悖,行事不拘礼法,即便是群臣反对,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皇帝不喜拖泥带水,下朝后便让杨公公去办这件事。
这件事是从几个嚼舌根的太监嘴里传进容呈耳朵里的,待关鸿风回宫时,他冷冷道:“你疯了?”
关鸿风笑容里有几分无所顾忌,“也许吧。”
容呈看着关鸿风的脸,关鸿风坐近了,说道:“朕纳这些妃子,本就是为了稳固皇位和人心,如今既已坐稳了,自然用不上他们。”
“以后朕就看着你一个人,好不好?”
容呈拍开关鸿风摸上来的手,眉眼都似裹上了寒霜,“那我呢?你为何不放我走?”
关鸿风将容呈搂进怀里,“你与她们怎么一样?”
他喃喃着,似自言自语:“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容呈双手被束缚着,仿佛被一张巨大的网裹住,无法动弹,他忽然笑了,盯着关鸿风,眼里夹杂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复杂,“有何不同?”
他的声音极冷,夹着一丝茫然和质问,关鸿风对上容呈的眼睛,那目光令他心头颤了颤,突然觉得无比眼熟。
回想片刻,关鸿风终于记起来,在赤国时,容呈也是用这个眼神看自己。
他从来没信过自己是真的喜欢他。
后宫的妃子们得知消息后,纷纷哭哭啼啼来求见皇上,关鸿风嫌烦,全都给打发回去了。
她们不是不舍皇帝,而是害怕失去如今身处的位置和荣华富贵。
关鸿风看透了,无动于衷,只是给每个离宫嫔妃赏了几箱子的金银珠宝还有首饰,当做是这些年的亏欠。
三日后的中秋,嫔妃全部散尽。
一轮圆月寂寥地挂在穹顶之上,流淌的乌云缓缓游过,吞噬了大半明亮。
家宴上,唯有帝后二人围桌用膳。
关鸿风屏退了宫人,给容呈布菜,就像寻常夫妻般吃饭。
容呈也没客气,以前是他伺候关鸿风,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皇帝伺候他了。
关鸿风淡淡开口:“以后这宫里这剩下你我,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烛光落在他凌厉的侧脸上,削去了帝王的冷漠无情,生出一丝的温情来,容呈有些失神,又听到他说:“以后没人再可以欺负你。”
容呈回过神,低下头嗯了声,手上的金箸夹起碗里的浇驴肉,放进嘴里,汁水爆开,香味在舌尖穿梭。
原先热闹无比的中秋家宴多了一丝冷清,但关鸿风却十分满足,这是他和容呈过的第一个真正的中秋。
以后他们还会有无数个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