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个幻境,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
林青恒朝江烜看去,发现他也在望着自己,看来他们都想到了同一处——那个地方,极有可能是镇厌关。
可是黑袍怎么会知道姜子卿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
他将这一切都算得如此精确,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精魅又挣扎起来,拼命想向前靠近,无奈被铁链制住,靠近不了他们分毫。
它死死地盯着江烜的手,正是那只手在刚刚与它建立了灵力间的联系。
江烜见状,再次伸出手,将灵力与精魅连接在一起。
地上的字又一次在灵力的驱使下改变了形状,它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能化出的字实在有限,但那不妨碍林青恒读懂它的意思。
——换。
林青恒看着地上的“换”字,爽快答复道:“好,做个交换,你带我们去那个地方,我们带上姜公子,让他再见你一面。”
藏云镇外,雪山山顶。
和姜子卿描述的幻境一样,狂风夹杂着飞雪,将人的脸上刮出一道道口子,呵气成冰的温度里,他们三人带着一只有人骨的精魅,走出了林青恒画下的移转阵,来到了漫无边际的冰原。
空气都被冻住,连呼吸进口鼻中的空气仿佛都带着寒冰,放眼望去,极目处尽是白色。
川上百重波,重山千里雪。
姜子卿走在最前头,不想多看一眼走在最后的精魅,在铺天盖地的风雪当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精魅被关在石屋中久了,几乎不曾见过日光,它被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小心翼翼地跟在姜子卿后面。
它的双手和双脚还拴着铁链,每走一步都带出碰撞的声响,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缕缕地挂在它身上,不一会儿就覆了层白霜。
姜子卿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就是当时姜子卿追杀精魅的时,被黑袍设下的移转阵传送到的地方——也极有可能是镇厌关的所在地。
前方是这座冰川的尽头,冰雪包裹了整个悬崖,深不见底,仿佛与另一个世界连通。
姜子卿僵立良久,神色痛苦地回忆起来,他望着近在眼前的悬崖缓缓道:“这是阿桐故去后,我曾经误入的地方。”
他们今日跟着精魅的指引来到此地,是想在此地从精魅的记忆里追溯过去的景象,让姜子卿再看一眼苏桐的样子。
二来,也可以顺便探查一下此处镇厌关的异动——虽然这里的镇封可能同凌云岭的镇封一样,已经被损毁了。
江烜和林青恒此次上山,同时也没忘了处理山下的妖鬼异动,姚汝是潜龙阁的人,会镇封寻常的妖鬼,他负责带着梁文广和司宏,一同在藏云镇附近镇杀妖鬼。
姚汝临离去前,又犯了“不表演会憋死”的毛病,好好演了一场。
生动的演技,悲戚的神态,活脱脱地将江烜塑造成了一个抛弃原配的陈世美,连林青恒这种对他的演技一般无动于衷的人都笑了起来。
姚汝抹了抹腮边不存在的泪水:“你还笑,就是因为……”
还没等他吼完,梁文广和司宏就再也忍无可忍,一人一边架着他,将他拖走了。
所有的痛苦回忆都在一瞬间翻涌上来,姜子卿一秒也不想等下去了,他背对着精魅,朝着江烜问道:“在这里,我真的可以见到阿桐吗?”
他身后的精魅抖了抖身子,铁链连带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姜子卿忽然转身,拔出长剑架在它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能让我看见阿桐,你断不会活到此时!”
姜子卿说,自己想看看成婚后的那一年里苏桐的样子。
他始终很愧疚,由于太过忙碌而没能陪伴着苏桐,他甚至固执地觉得,苏桐的重病也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疏忽。
他想要看看,在他们婚后的那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苏桐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这段画面,在他的记忆中是不存在的,只能从同一时段的、极有可能与苏桐有交集的这只精魅身上去找。
所以,姜子卿容许它活到了如今。
精魅的脖子上被剑刃划出了一道口子,但它看起来好像毫无知觉,抬头望向姜子卿的眼睛,它朝江烜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指尖奔涌出源源不绝白色的光芒。
那是它藏在灵体中最后的力量。
它自愿将这些力量全部献出,化为幻境。
江烜:“姜公子,这场幻境会损耗极多的灵力,也许幻境结束,这只精魅就活不成了。”
“它死不足惜。我留它到现在,就是为了此时。”姜子卿收起了佩剑,扭过身子,“我就连看它一眼,都觉得恶心。”
金光四起。
江烜的灵力与精魅的连在了一起,磅礴的金色包裹住了它的整个身体,形成了个圆形的屏障。
飞雪都被隔绝在金色的屏障之外。
精魅在屏障之内闭上了双眼,任由江烜的灵气将它缠住。
鹅毛般的大雪落在金光上,转瞬又落在地下,美得好似仙境。
江烜同林青恒和姜子卿一起,踏进了精魅的幻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