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回家。
苏若的眼睛慢慢闭合,身上的所有痛苦好像都化作天边的飞烟。
但下一秒,她的头顶感觉到了一种不同触感,那触感与笼子上的铁栏杆不同,充满了温度,就好像是山中那只小狐狸前爪的肉垫一样柔软。
紧接着,苏若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你是苏家猎来的野兽吗?怎么这样可怜?”
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苏若想,大约是今日来参加观剑大会而迷路,走到了别院的小孩子吧。
她感觉到那男孩子的手在她头上来回抚摸,像是安慰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将她炸开的神经全部顺了回去:“我院中的老婆婆说了,顺顺毛,吓不着,小东西,我给你顺顺毛,你不要再害怕了。”
他好像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坚定地说:“我虽然,虽然说话不顶用,但我还是会去跟我爹求情的,求他跟苏夫人说情,把你放回山里,你等我呀,千万别再害怕了。”
远处传来呼唤的声音,那小男孩恋恋不舍地将手抽了回来,一边答应着一边跑远了。
“小东西,别怕了——”
也不知道是否是小男孩真的向苏夫人求了情,又或者是苏夫人也不敢真的放任苏若死,后来她果真被放了出来。
苏若开始明白,自己现在远远不是苏夫人的对手,她想要活着,只能依仗苏夫人,或者说,依仗苏夫人手中的药。
她心想:若是有一天我强大起来,我也要让你们也尝尝日日被疼痛缠身的绝望。
但苏若表面上装得很好,她开始听从苏夫人的要求,学习铸剑和武艺,开始学着出席苏家举办的大大小小的观剑会——她甚至开始在众人面前改口喊苏夫人“娘”,在面子上把苏家的所有旁支哄得服服帖帖,苏夫人也对她越发的满意,很少再刁难她。
苏夫人有时候也会看着苏若那张与她女儿一模一样的脸庞恍惚,她会在苏若温习书本的时候呆呆地望着她。
她经常叹气:“若是阿桐也像你一样可以活蹦乱跳的就好了。”
可是温情总是转瞬即逝,因为苏若毕竟不是她的亲女儿。
在她眼里,苏桐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而她,只是个用上一段时间就可以抛弃的赝品罢了。
珍宝再易碎,也是珍宝。
赝品再精美,终究只是赝品。
人们或许会对着赝品羡慕不已,但真正选择的时候,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真正的珍宝。
苏若深谙此理,所以她不会被苏夫人偶尔露出的温情蒙蔽,只是表面乖顺地做着一切能让苏夫人高兴的事情。
天长日久,苏夫人对她也放松了警惕,苏若也可以自由地进出苏家的大门,苏夫人一点也不担心——毕竟她手中攥着能控制苏若的秘药,不愁她会不回来。
她第一次有机会独自出府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她想要找到当时在别院里遇见的那个小男孩。
既然是观剑大会,那么想必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知道,苏、姜、韩是藏云镇三大世家,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姜韩两家。
苏若一次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只能一点点寻找,她悄悄地混进过韩家,遍地也没能找到那个小男孩,后来她也去了姜家,在姜家的院中倒是看见一个小男孩,苏若听见一旁的下人们唤他姜子成。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听见了姜子成的声音,她很失望,因为姜子成的声音粗粗的,并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声音。
当她从姜府当中溜出来,准备去打听附近别的人家时,她听见一群小孩在街上玩耍。
一个扎了两个辫子的小女孩说:“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如此香甜?”
她的玩伴回答:“这是花香,应该是从姜府那边的院子里传来的。”
有小男孩跃跃欲试道:“谁敢去姜府要一朵花来玩玩?这面墙不高,应该可以翻进去玩。”
那个扎了两个小辫子的女孩道:“我不敢,姜府的人应该会很凶,若是被发现,会挨骂的。”
方才回答她的女孩也附和道:“我也不敢,我也害怕挨骂。”
苏若凑过去,装出一副小孩子的天真语气问他们道:“这院子里头住着什么人吗?怎么还有人种花?”
还是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道:“这是姜家的另一个孩子,只不过不受他爹宠爱,所以住在这院中,旁的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姜家二少爷姜子成。”
苏若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因为她记得那一日,那个小男孩犹豫地说:“我虽然,虽然说话不顶用,但我还是会去跟我爹求情的。”
说话不顶用,不受宠,这两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啪的一下打开了苏若心中的那把锁。
她笑起来,仿佛已经确定矮墙后头就是她要找的人。
他那样温柔,而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