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瘫在地上,将手伸到那一小片日光之下,望着这团光亮低声笑了起来。
苏若还在药房里头关着的时候,便听外头打扫的苏家下人说,姜子卿一战成名,除掉了梁园,还揪出了陈非和钱愈真两个包藏祸心、祸害忠良的人。
这段时间,苏若最喜欢的就是贴在药房的木门前,听着外面的人议论姜子卿。
“没想到姜府的那个庶子还挺有本事的,被正房和嫡子死命压了那么久,居然还是出头了!”
“可不是嘛,要说这运势来了,是任谁也挡不住的,看来那个什么,哦,叫姜子卿的,真是命中带着贵人啊。”
“要我说,这会儿最担心的就是姜府的韩氏,以后姜府老爷要开始正眼看待这个以前不受宠的庶子了,韩氏和她那个没什么动静的儿子可要担心喽!”
“还是别议论了,别人听见了,又要惹上一身麻烦事。”
苏若隔着门板听得正津津有味,没想到半途被人拦着,还颇有些不高兴,她咂砸嘴,又挪回了药房的边缘,靠着一个破旧的小木柜休息了起来。
子卿这次回来已经今非昔比,他这时候会做什么呢?
他大约会很忙,忙着和江湖上的众人联络,忙着拜访各个世家来积攒自己的势力,从今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姜子卿,苏若想,他可总算是熬出头了。
月末,苏若已经被允许在苏府简单地走动,但苏夫人对她看得很紧,生怕她再出去找姜子卿。
苏若也不急,姜子卿虽然长了腿,但他也不会跑,若是没事要办,一定会在姜府待着,什么时候她等她讨了巧,说不定苏夫人就会同意她出府去,即使麻烦一些,能见到姜子卿,也是值得的。
但苏若没想到,姜子卿的父亲姜仲会在这个争权的节骨眼病逝。
苏若分不出神去想姜仲是怎么死的,他是自然病逝,或是被韩氏害死,她全然不关心,她只想立刻见到姜子卿。
倒不是担心姜子卿会悲伤过度,毕竟摊上这样的爹,想要悲伤也是件很难的事情。
她想问问姜子卿,问他积蓄的能力是否已经足够应对韩氏和姜子成,都已经走到这个份儿上了,已经没有后退让人的道理。
——胜败就是生死。
变故总是来得毫无预兆。
上天总是爱将为数不多的好运明目张胆地洒下来,又从不吝惜地将噩耗悄无声息地埋进地下,待到时机一到,将这些深埋于地下的厄运一根一根地拔出来,揉成一团,将人砸个稀巴烂。
当日的晚上,苏夫人将苏若叫进了里屋,苏夫人难得没有让她跪下,而是大发慈悲让她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
苏若心里一沉,她实在是拿捏不准苏夫人的心思。
若是她直接冲上来将她打上一顿,或许还是好事,但苏夫人不声不响地弄了这么一出,着实令苏若摸不着头脑。
苏夫人一改往常的态度,她放缓了语气道:“苏若,我知道你与姜子卿一向交好,以前是我看错了他。”
苏若不知道苏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哪家的灵丹妙药,也不敢随便搭话,只能以不变的沉默应对万变的苏夫人。
“苏若,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许多罪,但我都是为了桐儿,你站在我的位置,你会理解我的。”
苏夫人今日不知为何,开始给苏若绕起了圈子,“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苏若心想:苏夫人几年来头一次对她说话如此客气,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冷冷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绕来绕去你我都辛苦,早说完也能早放我回去休息。”
苏夫人眼见被苏若戳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她是常年端着架子对人的女人,即使这架子突然散了架,她也能在瞬间继续摆出一副无懈可击的姿态来应对。
“扶好了架子”的苏夫人道:“那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上次庆祝刺杀梁园的酒宴是在苏家办的,桐儿远远瞧了一眼姜子卿,对他一见倾心,我想让你去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苏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夫人在说什么?
什么桐儿对姜子卿?
什么一见倾心?
这都是一群什么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怎么不沾点毛索性变成毛猴子去算计人?
她眼前都被这话砸得一黑,心中的愤怒还没蔓延开,一声冷笑就哼了出来。
“苏夫人,你们母女二人未免有些太不要脸!且不说我认识子卿在先,就算是我不认识他,你也会变着法用其他办法去试探他的意思吧!”苏若气得声音发抖,但她掐紧了拳头,眼角眉梢被愤怒灌满,气势一点没落下,整个人都像被岩浆浇灌一样燃烧起来,“若是子卿他没能刺杀梁园,没有现在的位置,你还会同意让苏桐嫁给他吗?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苏桐,我看你更是为了手中的权势,若是苏桐一不小心没了,你立刻就要被旁支挤掉,再也掌管不了苏家,我顶着苏桐这个恶心的名号,已经活得足够厌烦,我是我自己,不是病秧子苏桐!
“还有,姜子卿是我认识在先,我绝不会退让一步,有本事你让你的宝贝女儿从床上滚下来,自己去问姜子卿!”
苏若发了一通火,转身就要离开里屋。
苏夫人的一句话将她拽了回来。
“苏若,你以为我是在求你吗?”苏夫人还是一脸自信的模样,苏若对她发的一通火甚至没能烧着她一根头发,“我是在给你一次机会,一个能和他见面的机会。”
苏若心里是想即刻冲出去的,但她的双脚就是挪不开一步。
苏夫人道:“我告诉你,姜子卿现在的处境尴尬得很,他是一战成名不假,但他成的那点名能与韩氏背后的韩家抗衡多久?姜子成再不成器,那也是韩家的女人生的儿子,韩家随便将一个女人塞进姜子成手里,就能把姜子卿的势力扳倒,你猜姜子成为了姜家权利,会不会乐意娶她?”
她自问自答道:“反正换作我,是乐意得很。”
“行了,我知道你在算计些什么,不就是姜子卿江湖上结交的势力吗?别傻了,姜仲去得突然,那些人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给姜子卿撑腰,也要三天那么久,韩氏再傻,也是让姜子卿在姜府叫了几年嫡母的女人,你再猜猜,这三天的时间里,韩氏加上韩家,能把姜子卿整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