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然,心中想起楚桓眼中总有的那抹异样悲苦的神色,思绪一恍,忽觉脑间有团迷雾正渐渐拨散。只是——“那,那个细作是谁楼将军莫非清楚?”我疑惑。
楼湛阴阴一笑,轻叹:“公主啊,你可不是我东齐的第一个女将军。”
“你说姑姑?”我震惊,心中实在是难以相信,于是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回急踱了几步后,压不住恼火,质疑楼湛,“又不是和晋作战,没有夫妻之情和家国之恩的冲突,姑姑怎有理由出卖自己的国家?她又不是丧心病狂!再说齐楚最后一役时姑姑已嫁为他国妇,怎还会回国为将?”
楼湛叹气:“你不信?”
我狠狠摇晃脑袋,厉声:“自然不信!”
“公主啊,”楼湛苦笑,低声道,“若非她做出这般牺牲,晋襄为王后她能为后?且几十年独宠她一人?连阿乔死因如何这小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从不过问,封她的儿子做太子,任她下手毒杀穆却一点也不关心?”
我呆住,身子一僵,难以动弹。
良久,待湖光浩淼耀得我眼痛时,我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喃喃:“这么做,晋襄有什么好处?”
“他没好处?”楼湛冷冷一哼,语气古怪,“那场战,齐完败,楚惨胜。齐国当时有不世出的名将白乾,有风华盖世的天下第一家族独孤氏。纵然我不在,若你父王下定决心打,白乾和独孤家族的将军们连手,该是楚惨败,而齐完胜的结局才是。可那场战争因军情被敌人全数获悉,独孤家族的将军们受重重埋伏力战而死,白乾虽勇,却也是受了重伤下马坠河。齐楚两国元气大伤,休养十余年方恢复了往日一半的元气,晋国这才能趁机一举成为天下独强。晋襄因此谋更是顺利袭得王位。
公主,你细想想,这个好处,可是纯粹的割让几座城池、打几场胜仗能换回来的?若齐完胜,那独伤楚而养大齐,晋襄费心费力挑拨离间,会要这种局面?而且,”楼湛话语一顿,我睁眸看他,却见他正勾了勾嘴角,笑得诡异,“据我后来得知,楚国军队里也有叛徒,否则,楚军也不会在得知敌方军情还落得个惨胜。”
我失神,怔了半日后,忽觉脚下一软,身子虚脱无力得几乎摇摇欲倒。
“襄公……好毒……”我咬牙恨声。果然,无颜和夏惠见地无差。奸诈如此,他当真是那漠北的苍狼,最不动声色,最凶狠,最难防范。只是姑姑呢?她又何苦如是?真的只是为了豪姬和楼湛口中的私念和贪欲?
我低头思索了会,心下顿觉黯然无比。
楼湛也不再言语,湖畔静籁,闻有一旁的深林里隐隐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一声回旋,一声悠荡,一声沉寂。
午后,想是政务繁忙,晋穆迟迟未回,倒是宫里来了内侍请我入宫,说王后知道我来安城,甚念,心喜,急盼见。姑姑召见是迟早的事,倒不难料。只是上午楼湛的话仍在我脑海起伏激荡,不免也压得我心口难消抑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