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叫人心怜心痛。
我强自定了定心神,上前伸了手将他身上的盔甲脱下。转身,又拿丝帛浸过热水,掂起脚细细擦净他的脸。洗过后的面庞洁如白玉,柔如静水,褪去了凶残和血腥后,仍是那般地俊美动人。他依旧闭着眼,脸色平静,似入定,似假寐。只是他的眼帘有些不留痕迹的轻轻颤微,浅浅的水泽划过睫毛,却并非沾得是我手中丝帛上的湿润。
我声色不动,拉过他在一旁坐下后,取下缠在他发上的金色巾帻,缓缓梳顺他凌乱散开的发丝。
“夷光?”他突然唤我,声音轻柔温暖,宛若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手下动作一滞,答应:“嗯,在。”
他又沉默了,半日,我等不到他说话正待拢起他的发丝梳成髻时,他却猛地一个转身勾住我的腰,抱着我横倒在他的怀里,眼睛半眯起,唇压下来,轻轻吻住了我。
我一惊,本能地伸手想要推他。不等我挣扎,他却抬了头倏地离开,黑发柔顺似绸缎,轻轻地磨蹭在我的肌肤上,微微的痒,微微的疼。
他睁开眼,眸子明粲干净,秋霁一般的好看。
“陪着我,别离开。”他轻声道,声音沙哑低沉,有些疲惫,有些倦累。
我一愣,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按在他胸前的手慢慢抬起揉过他的眼角,抹干那点并不甚明显的湿润:“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后半句我未说出口,可他目色一闪显是明了。
他微微一笑,吻落在我的额间,而后松手放开了我。
“回安城吧。”许久,当我帮他的头发束好戴上了金冠,帮他将黑绫长袍穿好时,他低低叹了声。
“好。”我点点头,系好他腰间的玉带站直身时,任由他忽然伸臂将我搂入了怀中。
嘴里虽说走,他却这般抱着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抬眸望着他,欲劝,不忍。
不知怎的,那一刻纵使我陪在他身边,我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好似顷刻间变得孤独无比,即便他看着我时依然笑得温柔安静,我还是自他沉寂清冷得不见一丝波澜的眼中读出了那早早来到的寂寞沧桑。他的苦,荒凉彻骨,好似无人能救。
那个孤寡的位子,得不到时,无比想要,得到时,要弃而又不能。
可叹,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