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骄阳莞尔一笑,“自然是有事与陛下说,我记得六七年前,我还在乡州时,便听爹爹时常提起刘侍郎……”
刘家众人脸色骤变,刘之源赶紧快步上前将门关紧,语气顿时也软了几分,“无凭无据,你、你休要胡。”
陈骄阳低头理着袖口,“细细算来,永安侯应当已经到郫县了。”
人人皆知当今圣上多疑,当初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将永安侯贬至了郫县,若陈骄阳亲自去说,刘府定不会好过。
张氏抖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去看刘之源,刘之源抿着唇,还在做最后的抵抗,“骄阳郡主你若是真去说了,恐怕你自己也难逃关系吧?”
陈骄阳不由嗤笑,“我无所谓,反正我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堂内顿时陷入沉默,片刻后,刘之源提起笔墨,写下一封和离书。
京城事多,陈骄阳不想留,也不敢留伦绣在若水院,伦绣短住了几日后,便收拾好行装去郫县寻永安侯夫妇。
就在陈骄阳和伦玉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安稳一段日子时,陈扶阳大婚的日子到了。
原本的喜事却变成了丧事。
陈扶阳大婚第二日,与白净一道入宫敬酒。
但凡会入口之物,都会提前有人给皇上试毒,陈扶阳手中的酒本也不例外。
可不知为何,这杯酒一入喉,皇上瞬间双唇发乌,口鼻鲜血直流。
陈扶阳含泪拔出侍卫的剑,转身刺入白净胸膛。
白净倒地,用最后的气力大笑着道:“母妃,儿子终究为您报仇了,也为千千万万乡州亡故的魂灵报仇了……”
皇上陷入昏迷,命垂一线。
皇后有心要保陈扶阳,自然不能将驸马毒杀皇上的这等丑闻泄露,便将毒酒一事推栽给了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身上。
当夜,陈骄阳正在洗漱,屋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瓦片碰撞的声音,青儿立即推门而出。
屋顶已不见人影,却留下了一封信。
“寅时,躲避。”
“这谁写的信,莫名其妙啊……”伦玉费解地挠了挠头。
陈骄阳也蹙眉想了许久,忽道:“不好,宫内出事了。”
信上写着躲避,而不是逃跑,说明皇宫出了大事,要生变,如此皇城便要戒严,他们定是无法逃走,只能躲避。
而这信上的时间,便是门外侍卫松懈的时间。
如此看来,这信便是陈扶阳给他们的。
这信的确是陈扶阳写的,正如陈骄阳所猜测的那样,皇上最多不过几日的命数,但这几日对于陈骄阳来说,却是灭顶的灾难,只要皇上稍稍恢复意识,定不会放过陈骄阳。
只要陈骄阳能够躲避到皇上驾崩,太子登机后,陈扶阳就能让他们活命,他的弟弟,最听她的话。
第二日卯时,天色将亮,皇上便醒了,他抖着双唇,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齐缙王,陈、陈骄阳,杀……”
一时间满上京涌出无数侍卫,挨家挨户搜寻着陈骄阳与伦玉的踪迹。
左彦的手下各个牵着狼犬,一面嗅着从若水院里搜到的陈骄阳的物品,一面四处寻找着陈骄阳。
狼犬们一会儿跑到上京最南,一会儿跑到上京最北,足足寻了三日,依旧一无所获。
第四日,皇上驾崩,当日太子登基。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街道上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百姓们喜气洋洋的恭贺新帝登基。
陈扶阳坐着马车来到街上闲逛,她一路吃吃逛逛,接近黄昏时,走进了翠华胭脂铺。
迎上来的是绿竹,当年陈骄阳从郭氏手中救下的那个婢女。
她一眼就看出陈扶阳的与众不同,以及眉宇间与阁楼藏身那位的相似。
陈扶阳看着眼前的花红柳绿,兴致不高地问道:“就没有再好的了?”
绿竹忙笑着道:“若是客官不在乎价格的话,楼上便有本店当季新出的胭脂礼盒。”
“笑话,”陈扶阳朝楼上走去,“只管拿出来便可。”
绿竹将陈扶阳引上二楼,陈扶阳坐在隔间试妆时,陈骄阳忽然从帘子后走了出来。
她和伦玉换成陈扶阳婢女的装束后,几日钻入马车,向城外驶去。
马车上,陈扶阳神情低落地向陈骄阳转述白净生前的话,“他要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此时已知道前因后果的陈骄阳,静坐了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何会你答应帮他毒害皇上?”
陈扶阳眼神中情绪十分复杂,她声音淡漠又冰冷,“他杀了我几任驸马,所以我便应了白净。”
陈骄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口中的他,定是皇上,至于皇上为何要杀驸马,陈扶阳没有说,她也不曾问,但陈骄阳心里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皇室的婚事,到底有几个能真正的不和朝事关联?
陈扶阳叹道:“但他始终是我父亲,所以我不会下手,但是我可以给白净一次机会,若是成了,我会亲手杀他给父亲报仇。”
说着,她抬眼看向陈骄阳,“并且给你逃生的机会。”
陈骄阳问:“若是不成呢?”
“不成?”陈扶阳淡笑道:“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出城的一见到长公主令牌,很快就放行了。
陈扶阳又送了她一段路,这才叫停马车,“我答应他的都已做到,往后莫要再回上京。”
陈骄阳与伦玉冲陈扶阳的马车鞠躬,直到马车成为一个圆点,彻底在远处消失,他们才起身,朝不远处的两辆马车走去。
二人仰头看天,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陈骄阳看着伦玉这一身女装,笑得快要岔气。
伦玉抽出丝帕,假装摸着泪道:“娘子还笑人家,还不想想以后咱们的日子该怎么办?”
陈骄阳经他这么一说,顿时收了笑意,叹道:“经历了这么多事,其实我早已看开,钱财虽好,却不如活着重要,尤其是身边还有相爱相知之人。”
伦玉握住陈骄阳的手,认真地点头道:“娘子放心,我虽然无一技之长,却有脑子有力气,定不会委屈了娘子!”
这大话说的,有力气姑且能信,有脑子……
陈骄阳无奈摇头,话虽是那样说,可一想到以后要过吃糠咽菜,身穿粗布麻衣的日子,陈骄阳到底还是难以接受,她一路走,一路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主子!”马车旁云儿看到陈骄阳,赶紧就跑着迎了上来。
巍子和青儿还有金影,也一股脑涌了上来。
巍子一见到伦玉,就开始抹泪,抹着抹着却又是笑了。
伦玉敲他脑袋,“事情办妥没,就敢笑我?”
巍子连忙委屈道:“主子吩咐的,奴才自然是做好了!您可不知道啊,奴才都要累死了!”
伦玉道:“行了行了,赶紧带我换身衣服。”
陈骄阳这边劝说青云两个不要在跟着她,那两个却死活不依,几人说话的工夫,伦玉已经换好衣服,他掀开车帘,朝陈骄阳挤眉弄眼地道:“娘子,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就与你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的话可多了去了,陈骄阳哪里知道是哪句,“什么话?”
伦玉笑而不语,朝陈骄阳招手,陈骄阳来到马车旁,疑惑地看他。
伦玉将帘子挂好,掀开马车板,登时一道金光从陈骄阳面前闪过。
这夹层当中,竟密密麻麻堆满了黄金。
金影笑着将另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里面的行礼箱里也是满满的黄金。
伦玉无不得意地笑道:“娘子,嘿嘿,我上京头号大纨绔岂是浪是虚名?”
陈骄阳一时还未回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片金光问道:“这统共有多少?”
伦玉想了想,伸出手掌,“五千两黄金!”
陈骄阳不可置信地捂住口。
巍子赶紧上前补充道:“哦对,还有奴才身上这些呢!”
巍子一笑,将外衫打开,身上竟也缠绑着一圈又一圈的金条,怪不得方才他跑得最慢,此时脑门上汗如雨下。
巍子邀功似的笑道:“奴才这里是五百两!”
“娘子,你怎么了?”伦玉赶紧从马车上跳下,一把将陈骄阳拦在怀中,“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怕不够花?”
“娘子你别担心,伦绣走的时候也带了两千两,而且出事之前,我暗地里叫金影也放了一些在外面的钱庄,估摸下来,也得好几千两。”
陈骄阳忽地抬头看他:“金影?他是你的人?”
金影腼腆一笑,伦玉点头道:“对,我向来喜欢倒卖西域的东西,当初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中救下了金影的命,所以他是我的人。”
陈骄阳还是觉得恍如做梦,她伸手摸了把箱子中的金子,硬硬的,凉凉的。
“娘子啊,咱们去郫县吧,我爹那里还有不少银子呢。”
陈骄阳又是一恍惚,“你爹?你爹不是和你断绝关系了么?”
伦玉挤挤眼道:“娘子不是向来聪慧嘛……”
陈骄阳暗忖片刻,恍然大悟,原来老侯爷一直在和伦玉做戏!
“我爹说了,伴君如伴虎,早做打算才是真!”伦玉跳上马车,将手伸向陈骄阳。
“走,娘子!”伦玉俊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别傻愣着了,快想想怎么花钱吧!”
马车内,伦玉一口含住陈骄阳白嫩的耳垂,沙哑着声道:“我早说过,我伦玉别的没有,就是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