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故事情节基本靠谱,奚琴伴奏悠扬悦耳,说亵渎先帝还不至于,但这种民间艺术过于粗糙,观感实在说不上好。
贺林看完沉吟良久,依诺给过钱才说:“太祖和太宗毕竟是先王,这戏以后不要演了。”
小豆子一听便着急,梗着脖子想捍卫他们混饭吃的筹码。
巫九背后似长了眼睛,不等他开口,便不动声色的侧脸斜了他一眼,令他老实闭嘴。
小孩子才争口恶气,成年人擅长阳奉阴违。
巫九暗自思忖军爷在庸州呆不了几天,他们大可等单家军走了再开演,到时谁还有那闲心管草台乐伶唱什么戏。
陈巍反而一改方才的凶神恶煞,喜笑颜开的凑过来:“演得不错!不如几位就此随我回王城,在君前献艺。”
“带他们回去干什么?”贺林不忿瞪眼,恼他不干正经事。
陈巍当然没惦记正经事,一心想的都是怎么取悦昏君。他知姬昊最烦迂腐的老东西,从不爱看枯燥的史籍,好几位先生都因为拿先祖的英明神武教育君上落了罪,这帮戏子拿先王打趣没准能正中下怀。
于是他义正言辞道:“近来君上为西南战事殚精竭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宫里乐伶的表演早已看腻了。在下觉得这草台班子就不错,可以带回去帮君上解忧。”
“官爷不要说笑了,我们这些粗俗的玩意怎敢去君前献丑?”巫九不以为然,一口回绝。
旁边的谷雨一把没能把那糙汉拉住,气得咬碎了银牙。
“大胆!”陈巍狐假虎威跋扈惯了,一路上连贺林都要让他三分,哪容他人挑衅,当即变了脸色,怒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刁民太不识好歹,也不想想自己是谁的子民,竟敢拂君上的面子!”
“草民不敢!”戏子不谈气节,巫九似没长膝盖骨,闻言匍匐在地,恳切道:“实在是怕污了君上的眼!害官爷跟着落罪啊!”
这领头的戏子天不怕地不怕,虽然曲了膝盖弯了脊梁,说出口的话却颇有威胁的意味,当众下了陈巍的脸子。看热闹的贺林好不容易才憋住笑。
巫九说的话不无道理,姬昊喜怒无常,若真的马匹拍到马腿上,自己便完了。一时间,陈巍脸色铁青,骑虎难下。
正午已过,日头西斜,阳光的角度变幻,照亮了戏台一角。
几个衣衫褴褛的乐伶抱着琴,在这场性命攸关的对峙中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本是藏在阴影中不会引人注意的幕布,却因这一缕阳光变得鲜活起来。
那一瞬,陈巍透过人群,看清鹿鸣的脸,突然有了主意。
旁人只当姬昊荒淫无度,后宫里塞满了莺莺燕燕。陈巍却知道,那些娘娘们没一个入得了姬昊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