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是谁,先活下来再说吧。
这人亲自一勺又一勺的,来喂自己吃药。动作轻柔,很有爱护之意。于是宋青尘极听话地把这药汁尽数喝下。不久,又有困意卷入脑中。
这地方燃着一种熏香,不知道是什么,有点熟悉,又好像陌生。从前在哪里闻过呢?宋青尘浑浑噩噩,一点也想不起来。只得靠着背后的软枕,缓慢喘息。
这是人是谁?
安静了没有多久,忽然又进来一人,急匆匆的禀告道:“……跪在……”
此人嗓音压得极低,声如蚊蚋。一顿话含糊的说完,宋青尘只听清“跪在”两字。
房中说话声彻底消失。方才喂自己汤药的人,又缓步走来。只安静坐在床边,不出一言。
又过不知多久,这人站起身,窸窸窣窣的整衫声音传来,仿佛是要走了。
“……等等。”宋青尘朝他虚力喊道。
果然这人停住手里的动作,仿佛等待自己接下来的话。
虽然不太确定,但这人,应该是……宋青尘确认一般,轻声唤道:
“哥哥。”
对方没有应声,仍然站在原处沉默。仿佛怕答应了之后,就会破坏房中安宁的气氛。
但这让宋青尘确认了,床边的人,正是皇帝。
“哥哥,”宋青尘此间只有一个念想,否则他不必活着,于是勉力说道:“……外头跪着的人,是不是贺渊?”
皇帝仍然回以沉默,但也没有出去。
“我想见他,哥……让我见见他。”宋青尘口中喃喃,“让我见他……”
皇帝并不开口答允。
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宋青尘只能听到自己带颤的喘息。
“你,你若不让我见他……休想再让我吃下任何药。”他虽然虚弱,口气却十分果决。
皇帝怔了一会儿,终是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缓步走了。
皇帝前脚刚走,他便听见“邦”的一声,房门仿佛被撞开,一个迅捷又踉跄的脚步声响起,直奔自己而来。
宋青尘心里不由一揪,奈何两手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更遑论摘去眼上的绸带。他在黑暗中分辨着来人气息。
空气微动,宋青尘勉强抬头。下一刻风沙气息突然强势扑面,与房间里的熏香格格不入。来人已走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替他取下眼前的绸带。
宋青尘努力睁开眼,想瞧清楚面前的人。奈何只有一个高挑的轮廓,其余仍然看不清楚。
忽然间,一只手抚上自己脸颊。这只手骨骼峥嵘,掌心温热,轻缓地摩挲着。
这触感十分熟悉,让人心中没有由来的安心。宋青尘不知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或许已经鬓发缭乱、憔悴苍白,似鬼一般。
但他仍然冲这模糊的轮廓笑了一下,轻声道:
“虽然我看不清……但我知道是你。”
对方闻声手中一颤,动作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宋青尘困惑地看着他的虚影,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到有两点湿润,从不知何处,坠落在了左手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