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还循着旧例去长白雪山,不过是给若梅仙子说一说元殊天君的近况罢了。
无论当年如何忍痛断情,她到底还是牵挂他的。
我自然明白她。
子夜的星辰已然游转,殿外却依然毫无声息,依照往常景况,天帝在塑魂失败的深夜,心思最是黯然,但是今日的酒酿都已凉透,却还没等来那一袭白衣。
我失落落地将酒倒进杯里,一仰头饮尽,满嘴的苦,苦得发涩,在口齿间盈荡肆虐,回徜的后味该是甘甜,却如何品不出那分蜜意,只有难以言喻的酸苦充斥满腔,仿佛一颗心都泡进了三月的梅子汁里,涩得发疼,酸也到了极致。
我捏紧酒杯的指尖几乎发白,却还是勉力平复心绪,强捺下一腔的不甘与烦躁,来日方长,没关系,没关系的。
「砰」地一声,汉白瓷玉酒杯已然碎于我的指间,尖锐的碎茬狠狠剜进手心,将细细的掌纹割地七零八落,汩汩淌出血来,红的刺眼。
我冷眼瞧着那狰狞的伤口,不言不语地发怔,心早已千疮百孔,痛的麻木不堪,皮肉之痕又算得了什么?
却觉一阵风猝然袭来,眼前白衣一晃,手腕便被天帝抢了去,他那双总像是藏了万年霜雪的褐眸难得染了急色,语气更是盛怒:「你……你这样自伤自贱,难道疯了不成?」
我愣愣地抬头瞧他: 「……陛下?」
他两道入鬓的剑眉死死拧紧,带着怒气冷哼了一声,落在我面上的目光像是刀锋刮过,但手下却是启了疗愈诀,轻轻在我掌上扫过,肌肤瞬时光滑如初,再不见一丝伤痕。
「谢陛下。」我微微垂了眸,涩涩开口:「奴婢还以为……陛下不会来了。」
他淡淡嗤了一声,华袍轻掀,款款落座,举止间自有一派丰神高澈:「偌大天宫,莫非王土,孤自是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我默默无言,心中却是欢喜,为他斟了酒,见他一连饮了十余杯,面颊已微微泛红,忍不住劝道:「陛下惜身。」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突地劈手夺过玉白酒壶,高举饮下,莹澈的酒液一股脑地倾洒下来,似银河落瀑,洋洋洒洒地进了嘴里,咽下满口清苦之余,又溅出了些许,自唇角簌簌溢出,沿着玉一般的脖颈滑落,明明是粗鲁的动作,任他做来,却自有一派潇逸风华。
一饮而尽后,他握着酒壶重重地掷在方清缠枝古木桌上,一双染着绯烟云霞的凤眼缓缓投来,似是有桃瓣徐徐竟绽:「若孤不来,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