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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1 / 2)

第97章

Chapter 97

车窗外,正大雨滂沱,冷风穿透玻璃,刺入骨骼,汽车一路向北,驶向J城。

贺嘉时想过自己与秦言的事早晚会传到贺家人的耳朵里,却没想过他们会选择这么激烈的方式。他想过贺家人无耻下作,却没想到他们竟丝毫不顾及廉耻,涌入秦言的家门,直截了当地将自己抬走。

可就算如此,他又能怎样呢?

秦言又能怎样呢?

难道要去报警么?

难道要告诉警察,自己法律和血缘上的亲人要接自己回家吗?

只要他的名字还写在贺家的户口本上,他就一天不得安宁。

回到J城时,整座矿区都睡着了,只有三三两两的路灯还亮着,在暴雨中,发散着幽微的光。

许久不曾回来,贺嘉时觉得这座矿区更加的破败衰落了。

紧挨着马路的店铺,原先那彻夜亮着的灯都灭了,只有零星几家网吧,在迷蒙的水汽中,透出些许光亮。

贺嘉时想过有朝一日会回到J城,回到矿区,或是故地重游,或是衣锦还乡,却从未想过自己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状态回来。

他像个被被羁押的犯人,戴着镣铐,游街示众。

虽然这场屈辱的游行并无观众。

汽车稳稳地停在贺老爷子的院落前。贺家人撑着伞,先后下车,而后贺嘉时被贺民粗鲁地从车里一把扯了出来,冰冷的雨水顺着肌肤灌进他的衣服里,他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就被一双粗暴的手,用力推进屋里。

贺民、贺军,连同老爷子一齐坐在沙发上,冷漠地看着贺嘉时,又或是看看彼此,心照不宣。

贺民、贺军兄弟俩不可能再收留贺嘉时了,贺嘉时就只能呆在矿区。

贺老爷子年岁已高,折腾了这么一晚上,早就筋疲力尽,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里待着,好好反省,哪里都不准去!”

贺嘉时讥讽地说,“我不待在这里,我要去上海,我要去念大学”。

贺老爷子拿出仅剩的力气,一拍桌子,“你去什么的上海!”他愤愤地喊着,“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去N市上什么劳什子的学!当初老老实实留在矿区哪会有今天这些事儿!你还想去上海?你做梦吧!”

贺老爷子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气喘吁吁,他倚在沙发上长长舒了几口气,接着又恶狠狠地说,“你就留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贺嘉时心一凉,他倒是没想到,如今他的“爷爷”就连大学都不想让他念了。

他不知道老爷子说的究竟是气话还是真情流露,只是他的心,终于彻底凉了。

贺奶奶一边儿在一旁抹着眼泪,一边唉声叹气,口口声声念叨着,“嘉时,你快改了吧,你改了吧”。

贺嘉时没说话,也没再挣扎反驳,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可贺军贺民总有走的时候。等到家中只剩下了老爷子、老太太,他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贺老爷子叨叨起来没完没了,贺军贺民又向来都是甩锅的好手,归因来、归因去,在他们口中,最后都成了贺嘉时那没用的亲娘的错。

贺军脸一拉,“有个贺照那样的妈,还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来?我早说了咱们贺家不能要这孩子,爸,当初是你非要养他不可的。”

贺老爷子听了这茬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朝贺军摆摆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我知道你不想要他!他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听了老爷子的这番训斥,贺军反而长舒一口气。他对贺嘉时嫌恶至极,鄙夷至极,他最怕的,就是贺老爷子将贺嘉时这个便宜儿子硬塞给他。

可贺民却慌了。心里寻思着,不让大哥管,难不成要让自己管?

他连忙凑到老爷子跟前,“爸,我跟林楠上班忙,又要照顾嘉木,实在是……”

贺老爷子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啪”地一声砸到地上,玻璃瞬间碎成了千百片,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散着一缕缕热气,“也用不着你管!”

贺老爷子赌气似地朝两个儿子挥手,“你们谁都不用管,我自己教训这小兔崽子!”

贺嘉时早就猜出了会是这样的结果。贺军恨极了自己害得他“妻离女散”,更何况自己如今沾上了“同性恋”,对他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如今奚落责难一番也就罢了,他根本不可能真把自己领回家好好管教。

做“父亲”的不肯管,那么于情于理,贺民这个做“叔叔”就更不可能了管了。到头来,能管教他的,也只有这老两口子。

折腾到东方吐白,贺军贺民兄弟俩终于走了,碍眼的司机也不见了,家里就只剩下了贺嘉时与爷爷奶奶。

奶奶依旧在掉眼泪,时不时地哀声长叹气,一会儿埋怨贺嘉时怎么就学坏了,一会儿又咒骂起秦言来。

贺嘉时听得又气又堵,到最后,耳朵都被磨出了茧子,心也渐渐麻木了。

贺老爷子则倚在沙发上,他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贺嘉时刚一起身,贺奶奶的眼睛就跟着他向上移,“嘉时,你干什么去?”

贺嘉时向下瞥了贺奶奶一眼。他这才注意到,曾经身体还算健朗的奶奶,如今头发已近乎全白,一张脸竟似团成球的废纸一样,满是褶皱了。

以往每每看到她,贺嘉时总忍不住心软,这些年来,照料他、关心他最多的人,也只有奶奶了。

可这虚伪的关心却太过浅薄,现在已暖不热贺嘉时冰冷的心。

他皱皱眉头,说了句“没要跑”,就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

贺嘉时已有一年多不曾踏入这间卧室,书桌上、地面上,早已堆满了杂物,就连床上也放置着两床被子,只留了窄窄一块儿可以躺下的空间。

贺嘉时嘴角露出讥讽,寻思着奶奶有工夫坐在客厅里抹眼泪,没工夫提前进来收拾收拾,那点儿真情,倒也没什么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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