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时候,看了眼屋内已经只剩下一片烛泪的蜡烛,言濯掀被起身。
神色自若地穿了衣服,他踏着稳健的步伐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自动离他三步远,低头,声音急切:“少爷恕罪,奴婢没有拦住公子,他往‘画枫’那儿去了。”
初听到“公子”这个词,言濯有些神情恍惚,等到回过神来,便看着眼前的婢女冷了声:“何谓没拦住?”
婢女连忙跪下,磕头认错:“是奴婢的错。只是公子神色似有不妥,任凭奴婢等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最后更是赤着足就离开了‘净殿’。奴婢已经派人去照应着了,只是觉得少爷肯定会着急,便先过来通报一声。少爷恕罪,奴婢知错了。”
已经往外走了好几步的言濯听了这话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她:“你言,他赤着足?”
“奴婢该死。”
“画枫”是一处瀑布,经由嶽夜设计者从某条河流改道而来,瀑高有百来米,气势汹汹的水流从上方带着力压千均的劲头俯冲而下,在下方的水面上砸起一米多高的水帘,加之瀑布两边生长的一种名曰“红枫”,一年四季叶子都红着颜色的树木,带来极致震撼的视觉感官。
言濯到达画枫的时候,远远看到的就是只穿着一件内衫,背对着他站在水帘飞溅范围内的人。那人的身量很小,站在气势汹汹的水流前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卷入其中。
他在原地看了那个背影很久,直到旁边有人递上了披风:“少爷?”
他回过神看了那婢女一眼,然后拿过披风走向站在瀑布边的人。
“时柒。”这个名字叫出来,倒是让他自己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来。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如果死亡前的那一眼并不算的话。
眼前的人身子怔了怔,下一瞬,便反应很大地回过了身。
言濯看着他的神色愣了愣,接着便看到了他已经被水帘打湿的额发和前身衣料。
他走上前,直接就拽着他的衣服脱了下来,扔给身后候着的人后用披风裹住了他,然后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罕见地没有被挣扎,他低头去看,就见时柒正一脸愣怔得盯着自己,他抿了唇:“倒是没想到,你竟也有看着我入迷的一天。”
净殿是言濯专门安排给时柒的一处院落,里面布置格局全凭时柒的喜好,所以面朝北面向阳的地方,时柒种植了一大片的草药。
言濯刚抱着人走进院落,便有草药的香味入了鼻。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片草药田抱着时柒的手指紧了紧,回过神来后他悄然放松了手指,只是下颚更加紧绷--他以为,自己对于那些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身体却如此诚实地替他记下了那一份无力。
净殿的设计格外体贴跟人性化,这体现在它的布局:全屋分为两部分。
从正门进入百来步的地方有一屏风,端端正正立于中央隔开了两方天地——左边是装修豪华又精心的卧室,而自右边过去则是散发着袅袅雾气的浴池,地面用细致打磨好的“投代木”铺就。
投代木是这山谷中的特产,身形笔直却只有五尺高的身量,有枝且长势虬结,却无叶,看上去就像是长了无数触手的某种生物,外皮呈深灰色,内里木料却是玫瑰红,闻之有奇香,可入药。尤其是在遇热的情况下,会散发出一种格外清香的气味,这种气味既可以驱虫也可以安定心神。
而铺设在浴池周围的投代木,装修者所作的考量便是如此,让沐浴成为人最放松的事情。
言濯抱着时柒在离浴池不远的地方停下了,放下人后他问:“自己可否?”
时柒却是一瞬间扯住了他的衣袖,出手的速度让人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蓄谋已久。
言濯不由去看时柒:仍旧清清冷冷的神色,眉眼淡淡,仿佛在看着自己却分明没有,跟记忆中苍白的最后一面时一样的脸色,头发没有被打理,刚才又被瀑布边的水花溅湿,犹算被自己抱着走了一段路,可因为没管而贴在脸上,遮住了他大半的容貌。
欲语还羞样的诱惑。
言濯有些愣神,看时柒完全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他斟酌着开口:“我唤人来服侍你沐浴?”
时柒盯着他,眼神一刻也不肯离开,然后坚定摇头。
“你自己?”言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我便去卧房等着,你快些褪了湿衣去驱寒,莫要生病才好。”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此处。
衣袖受到了牵制,他有些不解地回头,就见时柒一瞬间红了眼睛:“言濯。”他叫出这两个字,声音却轻得言濯差点捕捉不到。
眼泪毫无预兆自眼眶滚落,他开始全身发抖,幅度由小渐大,随后甚至因为无法再找回身体的支配权而软了身子瘫到了地上。
他张大嘴,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呼吸,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对于呼吸的渴望,又像是一个劫后余生的人对于呼吸的贪婪。
“呜-呜-呜……”开始有压抑的痛苦音调在这个空间内响起。痛苦,悔恨,懊恼,感激,不安,委屈,糅杂了这么多情绪的哭声悲伤了一室的空气。
【鬼 姐姐 鬼 故事】|gui JJ. N e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