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闷在唐远怀里,他身上有好闻的草木香,这一觉竟睡得安稳。
做公主的时候都是我为唐远更衣,后来成了皇帝自觉生疏都是由阿蛮来做。
东方翻出鱼肚白,唐远捧着明黄色的锦靴,握住我微凉的脚替我着鞋。再撑着龙袍为我套上,一一整理好繁复的装束。
从前不曾在意,原来他的动作也是熟练。
捧着冠冕的唐远神情蒙上一层恬淡,似乎陷在回忆里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臣记得当年陛下修书一封让臣速回云阳,于是臣马不停蹄,千里马都累死两匹,终于赶到云阳。陛下那时候站在城楼上,龙袍不大合身,却威仪地让臣不敢抬头。可是你竟然怕我,语气都不自觉带了些讨好。」
我记得我说了什么,我怕他怪我,也怕他反我。我压低了嗓子喊他远哥哥,你回来了。唐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陛下是不是觉得这些年臣心里的人都是温染,其实不然,陛下,是您从来没信任过臣,从一开始您对臣就只有利用。将军府、兵符,乃至于现在的不败之军。」
「陛下,」他朝我大拜,「是臣痴心妄想自认为在您心中与众不同,对前尘耿耿于怀,对现在如鲠在喉。」
我看他的眉眼,是隐忍的,蒙着愁绪,甚至带了那么点怨恨。突然醒悟过来,不是他对我冷淡,原来从来,推开他的都是我。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唐远站起身为我戴好冠冕,轻声道:「陛下,该上朝了。」
他低垂了眼睑,我去牵他的手,虎口处布满了茧子,还有在塞北时冻出的裂口。
这裂口极难愈合,若想好得快些需要在热水里浸泡半个时辰,泡得裂口周围的茧子软烂。之后再尽数修剪干净,只留下红通通的嫩肉才能长好。
「对不住,委屈你了。」
「陛下哪里的话,为人臣子……」
「是啊,你我终归是先君臣后夫妻。」
我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走了,只能踏着这鲜血铺就的道路走上我的龙椅,坐稳我的皇位。
早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朝堂被刘正荣把控,百官的话得在喉咙转三圈再在舌头上打两个滚才能说出来。这么一思量就都是顺着刘正荣的意思了。
国泰民安,天下顺遂。
可是压在我手里头的是漓江官员送来的折子,江水上涨,若是遇上暴雨必定堤坝崩溃,水患不得不防。
更主要的是,要是真发了洪水,到夏天十有八九要引发瘟疫,这么大的事都敢压下来,要不是刘正荣朝我磕了个头,我还以为做皇帝的是他。
老狐狸笑眯眯,我也笑眯眯,老狐狸说陛下该选秀了,我就让他把自己儿子送上来。
刘正荣不知道是气得还是高兴,白里掺黑的胡子抖个不停,到底还是服了软。
「臣谢主隆恩!」
沈牧云下朝的时候冲我比了个三,意思是还有三天,告御状的人就能送到我面前,到时候我就有理由抄老狐狸的家。
小林公子把玩着西域进宫的红宝石,磨得那块石头愈发耀眼。
说实话如果不是拿着兵符过于招摇了,我估摸他其实想耍的是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