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远默默凑近陆越成的耳朵:“这场辩论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陆越成在纸上写着什么。他们恰好就是正方“可以校园暴力”。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先从正方开始。陆越成,你是班长,从你开始吧,开个好头。”
这要求,奇怪是挺奇怪的。陆越成冷静地憋出一句话:“我是正方,我认为……学生可以校园暴力。”
全场一片寂静。正方全部摇头,这是什么辩论问题啊,他们有赢的可能性吗?能说出一句正当理由算他们太牛批了吧。
陆越成磕绊了一下,便流畅地胡说八道起来:“暴力并不意味着打架斗殴,也可能是言语上的。争吵是发泄的一个途径,现在学生的压力很大,需要通过争吵这种方式缓解压力。”
班主任:“反方,章小红来。”
章小红在桌肚里偷偷背着物理公式,被点到以后整个人僵成了一块石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也是一脸茫然,“我……不同意正方的看法。我们要反对所有形式的暴力,才能保护好学生的安全。正方,什么样的冲突必须要由粗暴,伤害的方式来进行呢?”
班主任深深地点了一下头,“不错。”
接下来被点了名的是夏林远。他停了一下,念出陆越成给他写的纸条:“反对暴力不等于暴力会因此离开,相反,暴力时时刻刻都存在。如果不能用正确的形式发泄出去,暴力是不会消失的。”
“说得好。”老师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暂停,“所以,我们要反对暴力,还要为被暴力欺凌的同学发声。各位有什么好的意见,来帮助那些没办法讲出自己想法的同学们吗?”
夏林远坐下了,默默跟陆越成咬起耳朵:“她是不是没话说,才叫我们自由讨论的。”
……
打群架的那群家伙还远没有到被释放的时间。想必在十五天内,大家的心灵都会得到很大的净化。
学校的重视已经说明了此事的严重程度,陆越成距离在那里和大家一边写检讨一边接受心灵净化也就一步之遥。
陆越成伤不算太重,班里的人知道的也并不多。来学校的时候他用土红色的外套罩住了,从外面看不出来,只是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因此,夏林远和陆越成各退一步,别扭地做了口头约定,即在重大事项上不要瞒着彼此。
十分钟的逼问后,夏林远暴怒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他抱着胸,深深皱起眉,“你的真实职业不是学生,是心理咨询师吧。是谁派你过来分析我的,要拿我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吗?”
陆越成却很专注地想要得到答案,“所以那个时候,究竟送了多少迷茫的小孩子回家?”
他一笑,不自觉注意起陆越成的表情来,“数不清了,大概有一打吧。”
“不过……”他又深觉随着他的回答,陆越成皱着眉毛,好像在郁闷的表情有点可爱,于是紧接着又道,“常送的只有一个,而且后来早就没再联系了。我也没有那么闲,要是那么喜欢帮助他人,就不是校霸了,应该是社区服务之星。而且这么一看……那小孩儿和你好像啊。”
陆越成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一点,迟疑道,“那小孩儿叫成子。”
什么橙子橘子的?电光火石间,夏林远立刻明白了什么,“成子?”
几乎是立刻,他抓住陆越成的手,翻到手心,又翻到手背,往下按了按,仿佛是在确认手感,再抬起眼,满目都是惊喜。
他总算知道了逢年过节寒暄的亲戚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时的心情。
“你……居然长这么高了。蹦的这么快啊……”还长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才。
陆越成:“……”
……
当天下午,等待着陆越成把书包收拾好的少年,脸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竟有些发红,似是兴奋。
“好了,走吧。”陆越成挎上包,转过身,却看见夏林远一本正经地伸出了手。
那是一双虽然带着薄茧,却仍旧在阳光下白的透明的手。几乎是立刻,他便明白了伸手的含义。
“不要。”陆越成下意识拒绝。
夏林远却没收回手,悠悠道:“让我再感受一下嘛,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
是那段中二到硬要把同为小学生的漂亮小男孩护送回家的岁月。
现在这个场面,要抓也应该是他抓夏林远。陆越成躲开了,面无表情地一扬下巴,“又不是从春田花花幼稚园出来的,还牵什么手。”
夏林远却一副遗憾的表情,“好吧,好吧。”
然而却没有放弃。
走出校门口后,稍矮一些的那个少年慢慢往跟前凑,凑到极近处,突兀地抓了一下对方的手,捏了捏,又放开了。
掩饰的话语从夏林远的嘴里蹦出来。
陆越成握紧了拳,默默为这一刻止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