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会带走一切短暂的轻松
让我们像从前一样冷冷静静
什么都不必说你总是能懂”
……
秦婉惊住,只觉一股凉意从脊骨爬过,让她忍不住想要寒颤。仿佛蓦地便懂了,懂了秦靖为什么这一年会这样作(读一声zuō),拿了父亲的话来说几乎是在“找死”,是因为他心底盘桓着这样绝望的孤单,仿佛独自身在高崖,任凭山顶的风撩起他的衣摆,带走他生命最后一丝温暖。
其实——全是因为她啊……
她没出息地站在一群陌生人之中落下泪来。只是遥遥对着舞台上的秦靖,周遭的一切似乎早已不再存在。就仿佛他身在高崖,对着她的背影,而她终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蓦然在天地流风里转回身来……
秦靖看见了秦婉。就仿佛宿命的相识,就仿佛来自血脉的认知,纵然整个俱乐部里人影幢幢,当她刚刚走进大门来时,他便已经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甚至不是因为看秦了秦婉的五官,只是看着她小心翼翼走进人丛,像是丛林里迷路了的小姑娘,下意识耸起肩胛……单凭这一个姿势,他便已经看见了她……
音符渐落,秦靖的目光终究抬起,隔着万千人影,静静凝望着秦婉,唱出最后一句,“什么都不必说,你总是,能懂……”
这个夜有多幽暗,那条门口的巷子有多漫长?秦婉都已不知了,她只知道自己被那青锐的少年裹挟着,完全看不到他怀抱之外的天和地。他在用尽全身的气力吻着她,不容她说话,更不允她拒绝,那样绝望地吻着,那样蛮横地挤压着,那样快乐却又悲伤地喘息着……
秦婉根本无力挣扎,更没机会说出话来,只能流着泪听着他一遍一遍地说着:
“傻瓜,你为什么要来?你应该彻底扔下我,你应该奔赴你更光明的前程……”
“你不该来,你一来,我就再也没办法再信守自己的诺言。你不该来,你明知道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怀抱挤疼了她,他的唇齿咬肿了她的唇,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她才真的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秦靖的手腕上扣着一枚“情人扣”,是一种用藏银制作的手镯。她在拉萨八廓街的街头曾见。
秦婉知道这一切不是巧合。曾经被子衡牵着手走过八廓街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货架时,就在她曾经信手拿起那个情人扣的手镯时,她曾经感受到过身旁不远处似乎有灼热的目光刺来。她当时只觉心一疼,手一抖便将那情人扣落回了货架上。不论那老板如何解说,说这情人扣有多适合她跟子衡这样的情侣佩戴,她却无论如何也再拿不起来。只垂了首牵着子衡的手走开,推说自己不喜欢这个款式。
还有,八廓街角的“玛吉阿米”餐厅里,她举着相机俯瞰八廓街四处拍照,其实她的心底更是有一种嶙峋的直觉,仿佛能透过镜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却偏偏在镜头聚焦在子衡手里的留言簿时落下泪来——就在子衡书写的留言的左边那一页上,她看见再熟悉不过的笔迹,竟然也是仓央嘉措的诗句: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没人告诉她,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她却在那一刻已经猜到:他也来了。知道她跟子衡会来这里,所以,他也来了……
-
秦靖租住的小阁楼里,秦婉流着眼泪被秦靖压进身.下。她一直在哭泣,却已经不知道是不是难过于姐弟俩这样的关系。
秦靖像是疯狂的小兽,却在进入前的那一刻猛地停下来,滚落到了一边,只吻着她一颗颗落下的泪,“秦婉,对不起,对不起……我停下来,你别再哭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上天只会惩罚我。”
秦婉哭着握住秦靖的手腕,“你去过,是不是?”
秦靖难过地闭住眼睛。雪山下的小小客栈,纯白的房子,窗棂上却飞扬着五彩的经幡,圣洁而又绚丽,宁静而又热烈。他站在雪地里久久凝望着秦婉与子衡同居的那扇窗棂,一直站到窗子里的灯熄灭,静夜的幽暗包围了两个相拥的身影。
“我哪有时间去那么远?秦婉你误会了。这个手镯是海员俱乐部里的客人送我的,她去那边旅行过。”秦靖转过身去,看昏黄的街灯拉长窗帘的影子,幽幽映在墙壁上,一朵一朵都是惨淡的花。
秦婉只觉冷,一丝一丝的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仿佛对着一庭花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落花残红,想要留,却根本留不住。
秦婉流泪轻轻地捉住秦靖的手臂,“那你告诉我,爸说你在‘找死’……你为什么这样做?”
秦靖明显一震,“有吗?我干嘛找死,我活的好好的。”
秦婉忍不住大哭起来,“你别以为我是傻子!就算你可以用我跟子衡在一起这件事情来搪塞,可是我却不会被你骗到!”
秦婉猛地将秦靖扯过来,流着泪望住他,“我的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