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不可共存。
骁粤啃着剩下的半块馒头,忽然明白了,何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祁宸和心安理得……或许就是骁粤的鱼与熊掌。
贪得无厌的下场,便是如此,此彼尽失。
只可惜,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骁粤的瞳孔映着幽蓝的烛火,眉眼间凝着细碎的薄霜。
这个老人……也许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过往,才让他放弃俗世的羁绊,躲进死人地,寻求这份死寂般的宁和。
可骁粤做不到他说的那般心安理得。
骁粤的负罪感让他自己也惶恐难安……也许无论躲到哪里,只要他还记得这些回忆,他就很难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可他顾不得那些,那些痛苦属于未来,他现在必须活下去,他要留着命回去救他的叶钊。
叶钊还在轮回里等着他。
骁粤强迫自己闭上眼,逼自己睡觉,他不能再熬着耗费体力精力,从这里出城去三里亭,这是一段艰难的路。
他需要养精蓄锐。
可他刚入眠,应该过了不久,他被叫醒了。
“醒醒!!”
老先生摇了摇骁粤的肩。
骁粤睁开眼,听见了凌乱的马蹄和嘶鸣声,夹带着风雨呼啸着从外面的树林中传来,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骁粤猝然起身,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能连累老先生。
他飞快环视四周,朝开着的窗户跑去?
老先生拉住他的肩:“这么出去你跑不掉。”
骁粤知道铁骑兵的速度,可是……
“过来。”
骁粤还未及反应,便被拉到了一具黑木棺材旁。
老先生推开棺盖:“躺进去。”
“…”
“快。”
骁粤毫不犹豫翻身躺进了棺材。
棺盖刷拉一响,在刚好遮盖他脖子的地方停下,完整地露出了他的躯干。
他震惊,想问为何不盖严实,只听老先生低声威喝:“不许出声!”
一把冥纸撒了进来,骁粤将呼吸压低,听着马蹄声踏进院子,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直直地冲进了义庄。
骁粤看不见外面的状况,只能屏息凝神——
画布展开的声音响起。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先生的声音仍旧不卑不亢:“老朽这儿可只有死人。”
外面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半晌官兵喝道:“给我搜!”
义庄的棺材从左外侧被一具具地打开,风穿堂而过,骁粤甚至闻到了尸臭。
他的心紧拧着,心脏几乎从嘴里跳出来。
棺材板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骁粤紧张得连攥拳都不敢。
忽然,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棺材旁。
高大的影子自上而下,压进棺材,压在骁粤的身躯上,可棺盖却迟迟没被推开。
骁粤浑身的神经绷得犹如一根快要断裂的弦。
那人忽然道:“怎么这具棺材没盖?”
“这是个今日刚送来的,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被抛弃后吞金而死,怨气深重,正在做法安抚。”
“哼!装神弄鬼!”
那双手搭上了棺盖,骁粤连呼吸都骤停了一下。
棺盖一点点被推动,光照进棺内,照亮了骁粤的衣领,脖颈,沿着下巴,到嘴唇……
“罢了!!”
许是也害怕被怨鬼缠上,棺盖未被完全推开。
官兵撤出了义庄,马蹄声飞快远去,骁粤一颗心顿时恢复了正常搏动。
老先生敲了敲他的棺材板:“出来吧。”
骁粤扒开胸前的冥纸,坐起身来,神色肃然:“您真的是守庄人吗?”
骁粤确定他绝对不是守庄人。
方才他面对官兵毫无惧色,这不是一个普通百姓还有的反应。
老先生回身看向他,沉默了片刻,道:“年轻人不要有那么重的好奇心,胡乱打听可不是好趣味。”
“……”骁粤翻身下地,赘上去正要追问,老先生猝然转身,声色锐利:“不该问的别问,你明日你继续装死,我带你出城。”
骁粤执着道:“您不是守庄人!”
“我说了,不要好奇。”
老先生说着转身就走,骁粤抓住他的肩膀便要去扯他脖子后面的衣领。
老先生推开他,怒道:“你做什么!”
骁粤:“让我看看您脖根上的刺青。”
老先生一甩宽袖:“哼。不知死活。”
骁粤还想拉住他,他侧身躲开骁粤的手,头也不回地没入了院外的风雨中,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下。
以骁粤全然拦不住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