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活泼的笑脸和光秃秃的头顶。
她大概只有五岁吧？如果能熬过去的话，也该到了上学的年纪吧？
天知道她是怎么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接受了没有头发这个现实。
还有他的Omega爸爸，怀孕了还在医院里守着，是在担心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想在多看看她？还是他们家里所有人都出去赚钱了？
杜明朗原来就说过，治疗白血病的钱就是扔进了无底洞，填不满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人财两空。
在治疗前，一生都会把这些因果都会交代给家属们的，那这些始终坚持的家属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张沐桐悄悄地起床，为了不吵醒杜明朗，他把自己的笔记本扛到了外面。
他打开了文档，写下了第一行字。
“我认识一位妹妹，是个随时会折断翅膀的天使。”
之后，他每次看到妹妹出来找他玩，他有时都不知道还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她，只不过她一直笑。他也一直笑。
有一天中午，张沐桐还想出来玩“人类观察”时，忽然听到楼道那边有谁在低声抽泣。
他好奇地走过去一瞧，没想到竟然是她的Omega爸爸。
这位爸爸每次和她一样都是以一副笑脸示人，可是今天却自己这阴暗的楼道里独自抹泪。
张沐桐主动靠了过去。
他知道独自抹的泪有多咸，知道无人倾诉的悲伤。
然而他错了，他理解的是多么的浅显。
她的爸爸应该比杜明朗还要年轻吧，但是头发却过早了染上了白霜。
孕期的Omega本来就敏感脆弱，可是他还在医院里，还拖着一个孩子。
在爸爸的描述中，果然是杜明朗说的那样，孩子这一次刚结束的化疗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他刚刚给孩子的另一个Beta爸爸致了一电，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便挂掉了电话。
不久之后，他的手机上收到了一笔转账，和一句留言。
“吃点好的，你们三张嘴呢。”
看到那条短信，孩子爸的情绪也瞬间失控。
“你知道今天我孩子跟我说什么吗？她说爸爸化疗真的太难受了，可不可以救救我？”
“我也想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生了她却没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我有罪啊！我上辈子做过什么孽都冲着我来别对我的孩子下手啊！”
就算他再崩溃，他的哭声始终都是低低的，他怕孩子听见，怕打扰到中午休息的患者，怕大声哭他会缺氧。
就算张沐桐是一个旁观者，但是面对此情此景也无法不动容。
可是出了那句苍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之外，他再无其他的言语可讲了。
他曾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最倒霉的人，但是面对他们，连一个倒霉都说不出来。
他们才是被命运捉弄的，他们那才是被打倒之后在地上翻滚的人。
奇迹真的会发生吗？他的爸爸说：一定会的。
都坚持了这么久了，而且他的女儿这么可爱，相信老天爷也不会舍得把她带走的。
这也是所有人期盼的。
小妹妹还是每天出来玩，还是会和病房里的每一位病友打招呼，还是会找张沐桐来要抱抱，这么好的孩子，估计连死神也舍不得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