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孑然而亡
瀛洲鬼界没有白日,天色如墨,沉如万鬼压境,从未停歇过的呼啸声匿着帝王座下冤魂的哀声。
男子瘫坐在死河前,形容憔悴,凌乱的发间露出一双浸着死一般决绝的凤眸来。
他对着天边一道猝然现出的惊雷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仇止,你爱我这眼,爱我这声音却独独不爱我,你不爱我,又凭什么不放过我!”
他口中的仇止就在他身后不远。
仇止手中握着一枚紫丹,熠熠生光。手臂上挂着的袍子上隐约见得零星的血渍,见着男子如此模样,眉峰轻蹙。他的眉眼间恍有磐石之坚,又生着几分终年不散的冰山薄凉,只一眼,眼前那男子便在濒死中又有了生的恐惧,他直直的向后退去。
“过来,景恒。这应龙的龙珠能护你形魂不散。”
这声音有如伽倻琴的醇厚,温和之意似能安抚人心,然而景恒闻言却如临大敌,他退了退,脚下一虚,身后的死河忽然开始涌动,潮热中一股血腥的气息直让人胆寒,景恒转头,这才发觉已经退无可退。
他那一双眼生来便带着悲悯之色,如今在这境遇下,竟是为自己而悲似的,他像是累极了,顺势坐下,仇止上前将那袍子为他披上,牡丹花浓烈的气息引出他心底最后一丝绝望,他抬头看着景恒只说:“听闻天界花主生来便是悲天悯人的模样,你将我囚在鬼界也是为了看这双眼罢?”
仇止不言,景恒唇角扬起一抹讥笑,随即又垂眸只道:“我以为我是这世间最幸运不过的人,真身被人夺去时便遇见了你。”
他话语初落,心口便一阵被剜去似的疼,他干咳了几声,又接着说:“可鬼君对花主一往情深,怎会无缘无故的去那九重天最深幽诡秘的地方救下我。”
仇止眸色轻动,眼中有一丝迟疑,却始终一言不发,景恒将他的一切收入眼中,只低低的说:“后来我才知道……”
“你进了我的书房。”
仇止打断他的话,侧目视之,只听得一声讽刺的笑,随后是含着莫大恨意的声音:“你留不住天界花主便强行拘住我这一缕残魂,你以为你留住的是自己的心,可是我呢,我凭什么要为你无疾而终的爱耗掉我百年的光景!”
他怒道。
“我不过是你思及旁人时消磨时光的玩物!”
昔去爱如河,今朝恨潮涌,一切不过是自一开始就算计好的骗局,独他深陷其中。
“景恒,随我回去,今日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
仇止只淡淡的说,景恒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人,满眼的惊慌,他又退了半步,半个身子悬在死河旁,死河周遭忽然溢出潮热的气息,却又十分刺骨,他蓦然想起仇止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去那死河,死河中没有水,都是愤怨致死的生魂,你要是下去,便是真神也难救。”
他心中一动,语气便软了下来,他开口,只说:“仇止,我在最不知人事无常的年纪心悦过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