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梨片、白色床单、外公搭在轮椅上的围巾、垃圾桶、骨灰盒、灵堂,所有细碎的东西在阳葵脑中叠加、打转,她感到有东西从胃里翻涌出来,一直恶心到喉咙口。
不等路漫漫把话说完,阳葵就横撞着冲了出去。
果盘从路漫漫手里滑了出去,“咔嚓”一声脆响,裂成两片,形状不规则的梨块滚了一地。
阳韫跟着姐姐出门,看姐姐扶着围墙干呕,一声一声,像是要把肠子呕出一般。他不敢上前,他没有这个资格,是他,抢走了姐姐的家。小小的少年躲在围墙另一侧,委屈得哭了,却不敢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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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康是在运河边找到阳葵的,此时天色已暗,少女的身影像是朦胧山水画里的枯木。
他什么也没说,找到黄叔要了船,拉着阳葵到船舱坐下,再回船头撑篙。
一场大雪之后,江南迎来了暖冬。年前连着下了几场雨,年后的天气好到出奇。岸边都是出来游玩的人,老年夫妇相互依偎着絮语,中年家长推着婴儿车哄逗孩子,青年情侣们举着自拍杆和小吃嬉笑吵闹,仿佛这世间充满了欢乐。
这个晚上,没有谁抱有怨念,阳葵脑子不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可是——真不公平,她的外公去世了,整个世界却毫无察觉,甚至一副比往常更美好的样子。
船穿过最繁华的街段,往静谧的住宅区漂去。
月亮也晃晃地升起来了,月光如金,不要钱似的泼在宽阔的河面上,瘦瘦的乌篷船穿行在这片月色中,仿若穿行在梦里。
“我曾经想过——”少女突然大声说。
梁文康搁好长篙,弯腰钻进船舱,坐在阳葵身边。
阳葵直愣愣地看着水面,淬过月色的水光潋滟,映在少女脸上,忽明忽暗。
“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如果你去了大联盟打球,我就在你在的州找个大学读。我猜啊,可能是加利福尼亚,那里天气暖和,很适合疗养。
“等我们安顿好,我们就把外公接过来,医药费是个问题,我可以求求奶奶,她其实一直待我很好的,我也可以求求爸爸,我知道他一直想弥补我。他们可以先帮我垫着,不成的话贷款也行。”
梁文康轻柔地揽过少女,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叹气似的说:“你傻不傻,如果我签约美职棒了,我也有签约费和工资的,肯定够照顾外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