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莹黄的莲花灯从船头漂过,载着不知道是谁的什么愿望,漂往远方。阳葵哽咽一声,继续说:
“总之外公会跟我们一起住。我们把女王和刁民也接过来。天气好的时候,我给外公抹上防晒霜,戴上墨镜,你推着轮椅,我们一起沿着海滨大道散步。阳光炫目,海岸线蜿蜒,刁民小跑在前面,对着低空盘旋的海鸥低吠。女王站在外公的肩上,头上一撮黄毛迎风招展,神气活现。这时候对面走来一对美国夫妇,妻子金黄头发,冲女王比个大拇指,说:‘very Trump style!(还挺川普范儿的!)’丈夫听了,哈哈大笑,搂着妻子慢步离去。”
水面飘来戏台上细细的乐声,混着岸边小摊上煮透的菱角的清香,还有暖熏熏的水汽,细雨一般,扑在少年少女脸上,像在做梦。
“或者我们不一定要去美国,哪怕最坏的情况,你不打棒球了,就老老实实读个大学,规规矩矩地毕业,找工作,那我也陪你一起。正好外公就在青城,我们可以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带他去运河上,看看岸边的垂柳、金柏、梧桐,看水面波纹皱起,看桥洞石头缝儿里长出来的迎春花。外公会忘记很多地方很多事,没关系,我记着就行,我给他讲他怎么和外婆在这条运河上相遇的,怎样亲手绣一套嫁衣送到姑娘家当聘礼的,好不好笑,一般嫁衣都是新娘子绣的,他倒着急。
“还有,告诉他,他有多么爱自己的女儿,我的妈妈……”
阳葵终于承受不住,把脸埋进少年的胸膛,哭出声来,一声一声,痛彻心扉。
乌篷船晃悠悠,在满城的月色里,长长的运河上,笼住一片缥缈的梦。"
"[5]
阳韫开始频繁地打架。
因为他发现,只有他脸上带伤地回家时,姐姐才会看他一眼。一开始还会给他上药,后来次数多了,阳葵只会在客厅茶几上留下一些伤痛药、创可贴和绷带。
十岁的小少年心中没有游戏,没有名次,没有青涩朦胧的初恋,只有姐姐。而某一天,姐姐突然不要他了。他害怕、委屈又无助,除了揍别人和被别人揍,仿佛找不到其他的发泄方式。
有一次闹得太大,进了警察局,叫家长。
阳家老太太被孙子气到生病住院,阳博呢,还没来得及管教儿子,就被工作召到国外餅餅付費獨家去了。阳韫的妈妈更是常年在国外,自打把孩子生下来就没管过。只剩下阳葵了。
她接了电话,说会过来。
等她来的时间里,阳韫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开心和期待。他想,只要姐姐一句“你别再打架了”,他就不打了,或许姐姐不愿意说话,只要她愿意看他一眼,他就再也不瞎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