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婴忍俊不禁,道:“苏庄妃多礼了,不用谢。”
苏平疆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道:“现在也不是能在家里安心、其乐融融待到晚上的时候,事情这么多,况且你还在宫里,我又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
薛婴道:“这有什么,我都呆了七年了,也习惯了。”况且他便是得了省亲的恩典,也不太想回薛家。
要图……就要图一个更大的恩典……
他收回了思绪,道:“跟我来书房。元宝在门外守着,不许人打扰。”
进了书房,苏平疆便看到原来准备放那张永远没做好的大书桌的地方摆放了一个沙盘。
薛婴回身笑道:“喜欢吗?”
苏平疆疯狂点头。
“云、滇那边肯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知道你心里一刻都安定不下来,所以那天晚上才跟皇上揭破了……既然都插手了,就插得彻底点,我问皇上要了那边的布防、兵力情况,你在这边心里也有个数,不至于干着急。”
苏平疆走到沙盘面前,道:“皇上她……”
薛婴知道他顾虑什么,走到他身边,看着蛮越附近插着的若干小旗子道:“皇上非同寻常人。况且现在的情况看似只有一个边角,实际上随时可以掀起大浪,她肯定也是明白先要一致对外,否则那天晚上就会降怒了。至于以后会不会算后账,谁知道呢……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担心未来变幻莫测就置咱们大哥安危于不顾啊。”
苏平疆满腹感慨被他一个“大哥”给逗笑了,道:“怎么就成了你大哥了。真不要脸。”
薛婴凑过去道:“不然,大舅子?”
苏平疆耳朵被他口中的热气烘得又热又痒,道:“别闹了,跟你说正经的。”
父子两个聊了那么久,苏平疆才知道他爹的担忧还更多一层。
苏炼在西边和那边的人打了二三十年的交道,最知道什么调性,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看到蛮越有动乱,西疆也会蠢蠢欲动。
苏平疆道:“先帝平定西疆,而今……也有十年了。当今圣上不是马上皇帝,天下安定了十年,国泰民安的后果就必定会有重文轻武的风气,打仗这东西是要历练的。”
薛婴道:“你说的我岂会不知,且不说两军对阵,就连后方补给,粮草通道等事宜,现在有经验的人也不多。你我二人,便是要站在皇上身后,想她之不曾想。”
他拉着苏平疆走到榻几那边:“你看。”
苏平疆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与字之间还画着墨线相连,如同一团乱麻。
薛婴指着上面,道:“明德公主这个孩子已经入了皇家族谱,如果她安排邬世奇这条线成功了,这孩子就是距离皇上最近的血脉,但她不会只做这一手。”
苏平疆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了“李文椽”三个字,道:“这老家伙还不安生呢。”
薛婴一哂,道:“虽然我们不待见他,可有人拿他当宝。你看,朝堂之上都是男子为官,普通百姓家也仍是男子当家,虽然女帝执政数代,可严格来讲,也恰恰因为这几代竟然没有一个男丁出生造成的,你不知道他们心中有多想换个男皇帝呢!若明德那个孩子真的想办法挂到了戾帝、哀帝那支,登高一呼,不说百应,起码也有一大半,这样一来……”
他在“滇”那个字上反复画着圈:“就算实为造反,可也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大旗了。”
苏平疆道:“云川、滇州两府是不是早就……”
薛婴道:“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是容易韬光养晦,二是容易弄虚作假。”他手指在上面敲了敲,“且因为毗邻蛮越,实际上每年朝廷都会下拨大量的军费,说一句云滇两府拥兵自重也不为过——如果这些兵实际上都听明德公主调遣,蛮越这件事就更好理解了。”
苏平疆浑身发冷。
他颤声道:“他们与蛮越勾结——所谓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平江关近在咫尺,处于蛮越与滇州之间的咽喉要道,而叠木关则在云川,两关其实是双重保障,互为犄角,若要起事,就必须将这两关的兵力吸引到别处去……叠木关的守军是谁?”
薛婴道:“郭勇。”
苏平疆道:“……这个人我有印象,他以前是平江关的偏将,颇有将帅之才,在我哥手下也做过一段时间,我哥对他评价颇高。”
薛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此人能任叠木关守将,就是苏大将军举荐的,你哥荐人唯能,属实让人钦佩。但有两层关系你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