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应林江的只有隐隐约约的回音，是啊，这间房子从以前乔乐在的时候，就是寂寥空荡，小声说话都会产生回音。
如今更是清冷得骇人。
以林江的经验，意识到陆向南的这种情况是不对劲的，当即不顾礼节推门而入。
然而，入目的是男人有些形销骨立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是林江从来没有见过的复杂，混合着思念和委屈，满足却悲伤。
而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散落在他手边一瓶几乎吞完的药物。
林江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众人眼中，这个男人骄傲得不可一世，做起事来心狠果断，对待一切事物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他如何都没有猜到，男人如今的承受能力，竟然变得如此薄弱。
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林江心急火燎地将陆向南送往医院，并且召来了陈医生和一群备用医生。
陈医生对这突发的意外也是始料未及，悲痛和惊诧同时在他心中久久没能散去。
历时四个钟的抢救，陆向南虽是幸运地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他一个在任何时刻都处之泰然的人，会失去理智到做出这样的举动，该是有多么无法言喻的绝望。
他若不是已心如死灰、走投无路，不至于选择以死亡了结自己。
林江、陈医生可以救得了他一次，那下一次呢？
其实，早在他不愿意再接受血源的那刻起，他们就应该有所警惕了，从失去乔乐的那一秒起，陆向南从未想过继续苟活。
林江和陈医生再次进病房的时候，陆向南已经醒来了。
他坐在凄冷的病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窗外，似乎在因为没有顺利死去而哀伤。
但他出奇地没有发火，只有显而易见的落败。
林江猜想，他已经耗尽全身力气去思念乔乐，再也没有气力做其他了吧。
“陆先生……”陈医生和林江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如意料中一样，他没有任何反应，他终于露出了这阵子最真实的模样，不再耗费精力去伪装自己。
林江买来了粥，陆向南最近的口味捉摸不透，林江只好每个口味都买来一些，家里离医院有一段距离，林江根本不敢离开半步回家拿林伯做好的，只能去就近的地方买。
但毫无疑问，陆向南无动于衷，他除了保持沉默，脸上看不出其它情绪了，似乎是因为锐挫望绝到一定的程度，再也没有勇气去和任何一切对抗了。
林江将粥一碗碗摆好，再也不避讳乔乐的名字。
他们这段时间刻意不提及了，那么得到的结果呢？
“陆先生，这是在乔乐最喜欢的粥铺买的，每回他都能吃两碗，”至于为什么乔乐会喜欢吃这家粥铺的出品，心照不宣都知道，因为生前经常住院，这家店离医院最近。
提及乔乐的名字，陆向南的表情才稍稍发生了变化，把视线分了一点到那一碗碗粥上面。
可还是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林江的担忧只增不减，继续说道：“这家的牛肉粥做得最好，陆先生吃点吧。”
就算陆向南之前再健忘，也不会记不得乔乐最爱吃牛肉类的食物，谁都不会预测到，当年被陆向南好吃好喝伺候着的乔乐，最后会因为营养不良导致死亡……
“我看见乐乐了……”陆向南终于愿意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在笑，表情却差点没哭出来。
在濒临死亡之际，他看见乔乐了。
不知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思念过度的幻象。
他看见他的乔乐像生前一样弱不禁风，惨白的脸上分外无力，不同的是，他再也不愿意对陆向南笑了。
“他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也不看我一眼……”有水滴，滚烫的一滴一滴砸在陆向南的手心，是从那双涣散的眼睛里落下来的。
——我靠着那过去的回忆勉力地度过煎熬的一天又一天，假装好好活着，你不见我。
我痛心彻骨放弃自己追随你的身影，你也不见我！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离开我的……”他满眼疼痛的恐惧和黑暗，满眼的无奈和无力……和泛滥成灾的眼泪。
无论如今有多重的爱意和歉意，乔乐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他再一次面对了残忍的现实。
这是惩罚吗？
是乔乐的报复吗？
——对不起，我遭到报应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