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过广场上的一片废墟,突然余光瞄到了一个极为显眼的女子身上,她身着彩衣,紧闭双目,双手正抵在身前老头的背后。
花羽全力给天羽掌门输送着灵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成了一头凶兽的目标,直到那充满杀意的紫刃破开了她的罡气屏障,才猛然醒转。
她来不及躲闪,只能用身躯去挡下那一击,本就身负重伤的她登时轻血撒地,紧接着她身边的老人就被掠上了半空。
“掌门师兄!!”
花羽的大嗓门震天,围攻的修士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看众人这般激烈的反应,雁无天自知是握住了重要砝码,既不逃遁也不出手,直直落在了广场之上。
“放开他!”秦非语火冒三丈。
晋尘渊看着那老人此时的模样心中五味陈杂,尽管那人再无情,再多不是,再可憎,他也始终狠不下心眼睁睁看着他死。
“哈哈哈…..”雁无天笑得阴厉,拎条死狗似的捏着天羽掌门的脖子,语气如蛇吐信;“老头,看来你还是有点用的。”
天羽掌门双眼溃散,没有半点聚焦,他缓缓睁眼,模糊看着不远处那道黑影。
他想再看那孩子一眼,可惜他没有眼镜,连擒着自己脖子的人都看不清。
他这一生什么都顺遂,名利、修为、钱财这些生来就有,从他出生起就已注定要站在那高处不胜寒的顶峰。
可他却败给了一双眼睛。
他从小天资卓绝,唯独双目不能视物。没人知道只要没有那两片琉璃花镜,他就如同一个废人。
他活了一辈子都在遗憾自己的先天缺失,直到三十年前,有一个人在他掌心写了简简单单“人无完人”四个字,才悄然点醒了他这位仙门翘楚。
那女子不会说话,却活得十分开朗自信,她的眼眸亮如星辰。
在那个桃花盛开的村落,每当她发现什么趣事就会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写画画。
每一撇,每一捺,都像是毛笔尖儿挠在他的心头。
越是压抑,越是躁动。
他终是难以自控,犯下了一代仙尊最大的错。
“尘...渊….”
无声的呢喃淹没在了众口喧杂中。
这两个字是他留个那姑娘最后的念想。他不过是将仙剑的名字当成了下山后的化名而已,她明明都知道……
雁无天有持无恐,丝毫没有察觉到老人眼底的决绝,直到他怀里那两块墨玉麒麟自行飞出,他才呼吸一冽。
三玉再聚,赫然金光如柱,就连老人的双瞳都金芒翻涌,明明刚才还一蹶不振,此时他却双手反扣住了雁无天的肩,如同一道箭矢,原地带起一阵狂浪直冲天际。
堵在魔界缺口的驭灵宗修士见那流星一般的箭矢穿来,全体一闪,顿时无数鬼怪涌出。
可那些饥渴了数万年的凶灵恶煞只窥得一眼人界风光,就被迎面射来的金矢灼成了焦炭。
那金光中的老者已被身前的人一只独手臂刺穿了胸膛,而他却宛如无事死死抓住那紫衣人的肩头不放,此时他的眼睛好像前所未有的清明,好似看清了地上那一白一黑。
爹......
“爹!!”
从上天羽山时,青年的喉咙就被这个字哽住了,此时终于山洪海啸喊了出来。
可那金光却没停顿一瞬,直直穿进了天痕之中,随即那残痕就像是得到了一剂良药,伤口开始缓慢愈合,一点一点,直至毫无痕迹。
黑云渐散,三伏天的烈阳刺破了云层。
晋尘渊呆呆望着那没有一丝痕迹的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直至一声叮铃脆响落在他脚旁。
是一枚劣质的灵戒。
砸下地都摔得粉碎,里面的东西更是俗气,不像是一个修士会随身携带的。
一堆垃圾。
破烂玩意。
表面发黄的拨浪鼓,跛脚的小马木雕,樱花木簪、一套大红新郎服,还有一副稻草编织的眼镜......
晋尘渊潸然苦笑,难怪娘常说家中进了窃贼...
难怪他连守数夜逮不住那贼人。
难怪他儿时的玩具会隔三差五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