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长老目光深深地在床榻和秋麟奕身上徘徊了几次,默然点头,裹好襁褓,将孩子抱出。
诡异地,秋麟奕感觉此刻他很平静,异常的平静。
床上的在昏睡,面容沉静,唿吸绵长,脸色似乎也恢复几分红润。
秋麟奕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那安静的容颜。
许久,他站起身,拨旺房中的炭火,燃上安神的熏香,片刻的功夫房中的温暖不少。随后,他打来热水,打湿干净的棉布。
刚生产完的人不宜吹风,秋麟奕也不急,房中的温度已升到极热,从掌心开始,一点一点地为床上的人擦身。
重新帮骆越换上干爽的亵衣,天色已黑,秋麟奕感到汗水已经湿透衣襟,于是干脆一并沐浴更衣。
虫蛙声鸣起时,秋麟奕才拉开被角,轻巧的躺上床,将那昏睡的人搂进怀里,紧紧地恨不得融入骨血中。
两人同眠,被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看着胸口疲惫虚弱的人,秋麟奕不能成眠。
因为怕透风,房间的门窗一直没有大窗口,空气中依稀还混有血腥味,淡,却真实的存在。
因为怕光线会影响到骆越的休息,秋麟奕没有点灯,他将空洞的视线融入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夫子会昏睡多久呢?他们是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近乎自虐,秋麟奕固执地思考着那些令他心痛的问题,或许只有心口的锐痛,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有感觉。
手掌不禁覆盖上眼眸,眼中干涩,带着血丝,毫无神彩。
为何他想要的,总是握不住?
不知为何,秋麟奕想起了逝去的母后,那个风华绝世的女子。
似乎想起什么,黑暗中,秋麟奕的目光转向房中的一个角落,愣愣地看了半响。
突然,秋麟奕掀开被角,下床,重新掖好被子。
他走向铜镜的方向,铜镜前的台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裹,他打开大的那一个……
若是此刻房中亮着灯,一定能看到包裹里露出的精致匣盒,他从匣盒中抖出一件火红的霞衣。
小的时候,母后把他抱在腿上,曾经对他说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舞衣,也是她的嫁衣。
昔日,藏香楼的艳歌,歌绝天下,舞倾四国。
后来她成为景风国的贵妃,尊称为歌妃,市井流传的赞慕也大多集中在那美妙的声音和旋律上,歌绝天下被世人记住。如同嫁衣一般的舞衣,昙花一夜惊艳后便被雪藏,世人也渐渐忘记那美妙歌声的后背,舞姿更是倾国倾城。
寂寞无人的宫殿之夜,母后经常摒去宫侍,把自己抱在高椅上,熄灭宫中所有华丽的宫灯,穿上那艳红的绝美舞衣,看着她一遍一遍的跳着那绝美绝艳的凄美舞蹈,形影相吊。
那时,他怕黑,母后总是让他手里捧着一根蜡烛,懵懂无知的他,只知道跳舞时的母后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今夜月缺,夜幕浅淡,月光并不明,堪堪能照出身影。
秋麟奕闭上眼,寻找记忆深处母后的舞姿。
孤傲。
柔美。
却——
寂寞。
凄凉。
黑暗中,他舒展自己的身体。
缓缓地,循着记忆,一点一点地动作。
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月光下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僵硬的动作,异常地难看。
但他还是继续,一点一点的回想、舞动。
他知道,他已经懂了母后为何会跳这样的舞,为何会一个人在深夜跳这样的舞。
这样绝望到灵魂颤抖的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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