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世行和于江眠已经尽力后退了,后背都贴到了墙上,可吸血鬼们不依不饶,将脸都要帖上来了。
两人看着他们黑洞洞的眼眶直起鸡皮疙瘩。于江眠攥紧了手里的椅子,大喊道:“老子受不了了,你们这些恶心巴拉地怪物都他娘的死去吧!”
他突然暴起,举起椅背就扫倒了一大片。
晏世行加入战局。
这些怪物智商低、行动慢,打起来十分容易,只是它们没有痛觉,不伤不死,只能逼退,着实费劲。
韩重奇拉着奕疏立马去帮扶他们。受奕疏血统的影响,吸血鬼们渐渐退开,等奕疏到达晏世行他们跟前时,面前空了一大块,吸血鬼们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却始终不敢上前。
“现在该怎么办?”于江眠抓着椅子,喘着粗气问。
“我们往外走,古堡外地形崎岖,它们行动不便。”晏世行道。
韩重奇搀着奕疏,几人小心翼翼避开那群怪物,向门口走去。受着等级压制,怪物们自动分开一条道,眼看着大门近在咫尺,古斯塔夫一声不明地呼喝,吸血鬼们仿佛突然惊醒,伸出长长的利爪,向众人攻来。
韩重奇将奕疏往门口一推,转身迎敌。三人挡在门口竭力阻住吸血鬼,且战且退。晏世行大喊道:“十字架,十字架呢?!”
于江眠慌忙掏着十字架:“刚刚这玩意儿不是对纳德没用吗?现在拿出来有什么用?”
晏世行瞥了他一眼,抽空奚落:“你的当然没用。”却见韩重奇两手空空,不禁怒道:“你的呢?留着过年?”
韩重奇反手将于江眠的十字架抢过来,把于江眠拉到身后去。说来也奇怪,那十字架在韩重奇身上突然通了灵似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吸血鬼不怕痛不怕累,倒是怕这十字架。不肖一刻,两人便撂倒了一大片。
古斯塔夫原本静立原地,冷眼旁观,眼见着族众死伤惨重,勃然大怒,冲上来死死钳住晏世行脖子,同时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将韩重奇踢倒在地,就这一瞬间,两人均被制服,动弹不得。
古斯塔夫挥拳狠狠砸在晏世行脸上,口中胡乱唾骂,晏世行半边脸颊青紫一片,口鼻皆漫出血液。
奕疏慌乱起来:“怎么回事?你跟晏世行两个人对抗老怪物和纳德都没事,怎么这会儿他们就打不赢了?”
于江眠无奈道:“你也不看看他俩打了多久,这会儿早没体力了,古斯塔夫之前吸了晏世行的血,又在那里观战了半天,体力早恢复过来了。”
主神修复之力。
十字架同理。世界补全机制和主神修复之力克制C6-008,所以十字架只有在主神以及获得主神修复之力的人手上才能对吸血鬼作用。
古斯塔夫犹不解气,拳头雨点般落在晏世行身上,毕竟晏世行之前杀了纳德,他怨恨更大。韩重奇翻身跃起,勾住古斯塔夫脖颈往后翻,两人打着配合,苦苦抵御古斯塔夫。
然而两人的行径,无异于以卵击石。
奕疏攥紧了袖口的十字架,他上前一步,大声道:“住手!”
古斯塔夫便当真住了手,好整以暇望着他,冷哼一声:“What right do you have to tell me to stop?”
“世界补全机制、路挽、纳德惨死,你的实力一定被削弱了不少吧?”
古斯塔夫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收了回去,瞳孔晦暗,浸透杀意。
奕疏从容向前,迎视他,朗声道:“我吸了韩重奇的血,有主神修复之力!”
“奕疏!”韩重奇嘴角挂血,仰颈嘶吼。
奕疏慢慢走到古斯塔夫面前,便感到裤脚被扣住。低头,韩重奇手背青筋暴突,在哀哀地望着他。奕疏触电般收回目光,稳住心神,扬起脖颈,雪白的脖颈间血迹已经干涸,纵横交错,看得古斯塔夫不自禁舔了一下唇。
“你可以吸我的血,修补你的能量。你看见你的子民了吗?各个智慧低下,丑陋不堪!只有补全了你的能量,它们才能重新长出皮肉,恢复成优雅的、高高在上的贵族。”
古斯塔夫认真聆听着,似乎动容,赤红的眼睛一寸一寸下移,挪到奕疏颈项。
奕疏探出长指,直接划破了自己的动脉,奔腾的血液争先恐后喷射而出,那禁忌的、腥甜的味道,萦绕在古斯塔夫鼻尖,令他深深沉醉。
属于动脉的味道,那是任何血奴都给不了的感觉……
古斯塔夫嗅闻了一口,灵魂都在颤抖。
“奕疏——”韩重奇目眦欲裂,摇摇晃晃站起来,要去阻拦奕疏。
奕疏此时牢牢抱住古斯塔夫,将自己的颈项凑上去。古斯塔夫的獠牙已经伸出来,双目凝成血红,他沉醉在上等血液中,机敏程度大幅下降。
“奕疏!奕疏!回来,你会死的——”
似乎有谁在叫唤他。可奕疏意识已经模糊了,他脑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将十字架送进古斯塔夫的身体。
存活下来的吸血鬼们皮肉慢慢生长,动作灵活起来,长长的尖牙突出唇外,发出一声又一声兴奋的嚎叫。它们再度聚拢,向着大厅中三个站立的人类,伸出了锋利的、泛着光泽的指甲。
“嗤!”
十字架尖锐的一端直直没入血肉,烧灼腾起白雾。
古斯塔夫尖啸一声,猛地将奕疏推开,低头望着从后背穿刺到前胸的十字架尖端。他大张着嘴,唇边还挂着血迹,似乎不明白,奕疏明明已经虚弱至斯,为什么还能将十字架捅得这样深?
奕疏随着惯性倒进了吸血鬼群中,没有古斯塔夫的压迫,它们疯狂冲上来,啮噬着奕疏的血肉。
“奕疏!奕疏!”
好几声嘶吼,来自不同的方向,倒下的人复又站起来,拼尽全力推开这群怪物,要来到奕疏身边。
又是一声震动,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尖锐的轰鸣四面八方传来,震得人头晕眼花。吸血鬼群开始惧怕,它们潮水般退却,聚作一堆,无措地看着四周。穹顶上皲裂越来越大,细沙流下,更有大块的砖石砸落,袭击了倒霉的吸血鬼。
晏世行扶住摇摇欲坠的韩重奇,另一手勾过被吸血鬼群冲撞的七荤八素的于江眠,拼命往奕疏方向赶。祸不单行,几人才走几步,地面开始裂出一道道漆黑的裂隙,慢慢延展,竟有一臂宽。
奕疏躺着的那块地,不幸分裂了出去。他感觉自己像躺在扁舟上,也像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畅游在羊水中,回到了生命的起点。所有喧嚣都远去了,四周静的出奇。
勉力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蹲在另一块地板上的韩重奇,韩重奇和晏世行站在远处看他,他们拼命地想跨过来,可宽大的罅隙只能将他们困在原地。他们面目狰狞,口唇翕张,然而所言的一字一句,只能消散在风里。心里突然升腾起难言的哀戚和酸涩,却在看见身形渐淡的古斯塔夫时莫名止住了。
突然想,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必去面对碎片齐聚后遗忘自己的主神,还完成了任务,真是两全其美。
奕疏慢慢勾出一个笑容,费力地抬起手,对他们摆了摆。
拜拜——
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我……
算了。
他慢慢放下手,闭上了眼睛。
高大巍峨的古堡轰然倒塌,像屹立了往年的巨兽不堪重负,溘然长逝。以古堡为中心,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火山喷发、地震海啸、龙卷风暴、沟壑乱石……走在路上的行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猝不及防的灾难夺去了性命,化作一串了无生气的数据链。
整个世界最终分崩离析,蓝光四溢,数不清的数据链失去了控制,四散而去,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其中有一条,是否代表着奕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