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结局
奕仲新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奕疏倚在屏幕上，而屏幕上那一贯刻板陈旧的数据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心形。
堪称神迹。
奕仲新现在有点开始相信奕疏说的那席话了。
他站在研究室的玻璃板外看着实验室里的场景，视线扫过在场实验员目瞪口呆的神情，叹了口气。
看来有些事情，注定是上天注定。
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框，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过来。
“奕疏。”他轻声道。
奕疏沉湎在重逢喜悦中，经边上研究员的提醒，才知道奕仲新进来了。
奕疏抹了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干什么？”
奕仲新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此时的奕疏站在他面前，尽管极力忍耐着，但那微微战栗的身躯和强忍激动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什么。
“你认识它吗？”奕仲新问。
奕疏滞了一下，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奕仲新笑了一下，安慰道：“在这里，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可能存在的，不会有人说你在胡说八道。”
奕疏深吸一口气，道：“我确实认识他，认识很久很久了。我们……关系很好很好。这说起来实在是有些玄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出了车祸之后，去了一个很奇妙的地方，遇见了人类形态的他。他说他体内出现了病毒，致使他许多程序数据瘫痪或丢失，化为碎片，所以他想让我帮忙，帮忙找回他丢失的东西，就是那些碎片，就可以完成我的一个愿望，比如送我回来。可惜后来，他选择跟病毒同归于尽，而且那个病毒叫做——C6-008。”
奕疏说完，沉默着观察奕仲新的表情。
奕仲新原本是淡淡的、含着笑容的脸，随着奕疏的陈述，那笑容渐渐僵硬，最后消失，眼底浮现难以置信和震惊。
那些话本来是用来激励奕疏慷慨陈词的，结果现在变成了安慰自己。
奕疏所经历的，却正与他试用C6-007的过程完美融合了。
奕仲新犹豫片刻，目光询问地看着主管。
奕疏明白他的意思，道：“主管大致跟我说过你试用C6-007的过程，确实与我的经历对上了。我现在终于明白，原来寻找碎片就是修补塔赫被C6-008吞噬的信息。最后世界还是坍塌了，塔赫选择跟C6-008同归于尽，我以为我也会失败，想不到我还有再次睁开眼的机会。我从病房起来，见到了……也见到了你。”
奕疏说着说着，眼眶微微地红了：“是塔赫给了我机会，让我再次回到这里，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给塔赫一个机会。”
塔赫似乎能够感知他的话，爱心两旁平直的线又开始上下波动，但爱心依旧十分稳当。
奕仲新目光颤动，声音有些哑：“你出车祸那天，医生抢救了好久，我和静雅在手术室外等了一夜，等到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你被推出来了。可医生说你的情况还很不稳定，于是在ICU住了将近两周，就在第二周的最后一天，你情况稳定下来，可是医生跟我们说了最差的结果：你可能成为植物人，永远躺在床上……”奕仲新顿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沙哑：“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够醒过来。”
奕仲新的声音缓慢低沉，可与他跟下属分配任务、与合作伙伴洽谈商务都不同，若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他尾音中的轻颤。
奕疏读出了这种恐惧，跟他得知塔赫即将被销毁的时候是同样的心情。
他突然发现，当自己任性妄为用锋利的刀一次又一次剖开奕仲新的心时，奕仲新尽管遍体鳞伤，可依旧像株松柏，挺直脊梁，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忧愁，为他遮风挡雨。
奕疏的眼尾很红，喉咙里哽着一块大石头，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嗫嚅半晌，他最终道：“对不起……”
脑海里一瞬间千头万绪，临到出口，却只知道说出这三个字。
奕仲新根本想不到奕疏此刻内心想的是这个，他偏过头，看着波动起伏着的屏幕，沉思半晌，复又抬头，望着在场的研究员，沉声道：“大家，我有一些话想说。”
主管料到了他想说什么，笑着点点头。
“大家都听到了，塔赫给了我儿子一次新生的机会，所以，我也想给他一次机会。”
其实在场的各位几乎没有人亲身经历过奕疏出事那晚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过程，所以奕疏的话，对于他们而言，远没有在奕仲新耳中那样震撼，甚至他们有些人对于奕疏的说法并没有动容。
可塔赫对奕疏的态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主管说：“C6-007是怀揣着大家的希望出生的，当初我们将它造出来，就是希望能够将它投放在适合它的领域，实现科技的价值。当初得知C6-007失败了，并且有逆反的可能时，我们十分失望，最终做下销毁它的决定……可我们研制它的时间历经七年零五个月，这期间，我们耗费的很多心力，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们说出销毁它的时候轻飘飘的，其实内心很沉重。在这七年中，我们几乎把它当成我们的孩子来培养，可是一个无用的甚至会造成危害的东西，我们没有必要去耗费时间精力去保养维持它。”
他顿了一下，看着奕疏，“但是现在，它似乎并不是全无用处了。如果它跟着奕先生，能够发挥它的作用和价值，那么它就没有被销毁的必要了。况且它数据庞大，要彻底清除，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耗时耗力，并没有好处。”
奕疏在主管的话语中慢慢放松下来，甚至绽开笑容，感激地看着他。
“可是。”主管突然来了个转折，把奕疏一颗心又吊起来。
“C6-007中包含的隐患不能忽视，我们必须得经过严格测试，才能将它交给奕先生，并且奕先生得定时过来进行检查。”
奕疏连忙点头：“一定一定！必须的！”
奕仲新也道：“检查维护及转让的费用我会跟其他股东商量的，这几天你们照常维护，费用我来出。”
主管和总裁都发话了，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好置喙的，大家点点头，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奕疏走后，主管站在屏幕前观察。
那颗巨型爱心在奕疏的背影消失后，也跟着消失了，各项指标再次出现，第一行的“心绪值”，依然很平缓，毫无起伏。
C6-007在众股东眼里几乎等同于废物了，这件事情他们有所耳闻，也觉得十分新奇，便用友情价将所有专利特权卖给了奕仲新，C6-007终于为奕仲新独有。
这几天，奕疏每天都会去实验室看塔赫。
塔赫依旧和往常一样，平时静悄悄的，一看见奕疏就欢快起来。奕疏自顾自地跟他说着话，尽管并不会得到回答，仍是一待就是一整天。
奕疏曾经问过奕仲新，为什么要跟他取名叫“塔赫”。
奕仲新说：“你想想，我们公司叫什么？”
TH（True Heading）集团
塔赫。
奕仲新：“我们第一次尝试运行塔赫的时候，它的启动页面出现了‘TH’两个字母，测试员灵机一动，给它取了‘塔赫’这个名字。”
实验室线条刻板，空气冷淡，依旧浇不灭研究员炙热狂跳的心脏。
他们盯着幽蓝的屏幕，一瞬不瞬，掌心盗汗，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们在等待着他们倾尽心血造出来的孩子，它是他们的希望。
如果它成功了，将是AI领域史上一次里程碑式的跳跃。
可惜塔赫还是失败了。
在他们忍痛做出要将它销毁的决定后，突然发现原来它的“心脏”也会跳动。
在它遇见奕疏的时候。
奕疏是他的希望。
他也曾给过奕疏希望。
时间慢悠悠走过半月，奕疏的腿脚处在复建阶段，可以通过拄拐小心地行走。
一日他在家中避暑，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他坐起身来，从窗口看下去，奕仲新那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门口。奕仲新下了车，一眼就看见了他。
因为塔赫的原因，两人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奕疏喊了声“爸”。
下一秒，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奕仲新站在门外，还穿着在公司的那套西装，他手里揣着个巴掌大的盒子，举到奕疏面前：“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