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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重新再见面,谢晏没一点窘迫,如果说从前他看宁瑞臣的目光尚可称为克制,那现在,就已经是赤裸裸的了,佛陀清净地,谢晏丝毫没有忌讳,放诞地说:“瑞儿,我来接你。”

宁瑞臣看着他,觉得虚伪,觉得恶心,然而忽然之间,又多了几分悲哀——他们之间的感情,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

“我在庙里待得好好的,你接我去干什么?。”

谢晏“你要在庙里待一辈子?若你打定主意出家受戒,那这次只当我没来过。”

宁瑞臣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但容不得他再往深了想,谢晏已经过来了,一道血红的残照投射在他们中间:“瑞儿大可再想一想,我这几日,就住在寺里。”

宁瑞臣反感地退回一步,想让他知难而退:“你尽管住,我明日就下山回家了。”

“回家?”一瞬间,谢晏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南京的事,你一概不知?”

不等宁瑞臣答他,他就自顾自道:“也难怪,宁伯父一向疼爱你……这种事,他怎么会告诉你?”谢晏想了想,大概是回忆起从前往事,露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说出的话却令人如坠冰窟:“瑞儿,你回不了家的,宁家、豆蔻亭,如今都是守备厅的兵。”

起先宁瑞臣不大相信,只当谢晏是口不择言地威胁自己,但越说到后来,他的脸色越差。

“通倭大罪,连万岁爷也震怒了,除了下人杂工,都进了大狱,”谢晏把常喜无诏行事的事掩盖了,平淡的说着,“昨夜兰泉寺那阵动静,你知道的吧?那些人的来意,想必是被寺里僧人盖过去了——他们就是来拿你的,僧司的人昨夜拦在山门前,常督公的人马才没进来。”

谢晏瞥了眼宝儿,那孩子也呆住了,他并不停:“伯父高明,在方丈那里放了你的度牒,若宁家出事,先把你送上山,借个出家人的名头躲避灾祸,可这能躲多久呢……瑞儿,你甘心,不明不白做了和尚?”

宁瑞臣有些茫然,他知道谢晏不会在这上面骗他,想起此前种种的蛛丝马迹,为什么父亲忽然对他恶言相向,为什么嫂子久久不回南京,他全懂了。一夜之间,南京竟已分出了个胜负,宁瑞臣以前就模糊知道,常喜和父亲势同水火的,可这一天来的太猝不及防了。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嗓子眼滞涩着,和所有突遭变故的人一样:“我、我不信。”

谢晏说:“我可以带你出去,南京风声紧,我们出城,走运河,转陆路,下南洋走一走。”他又说:“没多少时间了……伯父的案子,有心也难翻。”

话到此时,宁瑞臣说不动心是假的,大难临头了,还顾得上什么恩怨呢,可他和谢晏对视的一瞬间,忽然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南京是谢晏的聚宝盆、摇钱树,他纵有九死一生的险阻要蹚,也绝不会轻易放弃南京这块宝地。

宁瑞臣冷笑,把宝儿叫回来,别过脸要拉上门:“你走吧。”

谢晏以为他还有牵挂,调门陡一下抬高了:“别等他来了,他如今正在常喜家里,摆庆功酒呢!”

他不说这句还好,他一说,就把意图全暴露了,宁瑞臣又是冷笑,忽然间下了决心,把宝儿往屋里一拽,眼角眉梢都带了明晃晃的怒意:“少扯别的人了,我还不知道你么?何况你还有家,却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把我当成了什么?今日就算没有世子,我也不会跟你走,”谢晏还想辩驳什么,宁瑞臣把门砰一下关上,“别让我再见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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